自己還真是小看了對方。
半個小時後,服裝展開始。
模特們穿著大美服裝廠的衣服在T台上來回地走著,音樂伴著模特們優美的走姿,更是顯得高端時尚。
宋玉慧默默地看著,心裡不得不承認,在服裝設計和營銷策略上,韓數確實是有著過人的天賦。
她隱約覺得,大美服裝廠要是有一天會取代沈氏製衣,也不是沒有可能。
白露的眼睛都要瞪出來,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韓數會大張旗鼓地又是打廣告又是辦什麼服裝展,目的不光是宣傳。
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就是大美服裝廠的衣服已經在所有人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自己再走仿製的路線,似乎不太行得通。
並不是說不可以仿製,而是做為同是南城人,沈氏製衣和她的分廠要是真的仿造大美服裝廠的衣服,隻怕南城的商界名流們會看不起他們。
真是用心良苦,手段高超。
她因為沒有技術骨乾和設計人員,到現在還在招人階段,根本沒有能力上今年冬季的服裝。她原計劃是趕上春裝,當然心裡確實有抄襲大美服裝的打算。
聽到旁邊人議論著,全是對韓數的誇獎,她越加心裡不舒服。
孩子孩子,要不是韓數心機深,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懷上時律的孩子,又怎麼可能被趙家人所接受。
要是對方沒了孩子…
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劃過,就再也揮之不去。
展會進行期間,韓數一直都在後台休息。等到展會結束後,做為本次服裝展的發起人和設計師,她走上T台。
迎接她的是無數的掌聲,她感謝了所有的來賓,大方得體地簡略介紹了此次服裝展的設計理念和初衷。
這一刻,她是耀眼的,是受人矚目的。
白露眼不甘地眯起,極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榮耀和光環,應該是自己的,而不是一個從小地方出來的女人。
展會結束後,韓數和趙遠芳一起,送彆來參加展會的人。
趙時律一直跟在自己的妻子後麵,甘願當著綠葉。聽著彆人的恭喜聲不斷,恭喜展會辦得成功,恭喜趙家即將要添丁進口。
他眼神越發的柔和,身上再無冰冷之氣。
趙老爺子遠遠地看著他們,目光欣慰。
沈家婆媳二人回到家裡,宋玉慧很意外丈夫居然回來了。而白露,則憋著滿肚子的嫉恨去找沈書揚。
沈孝義今天會回來,完全是臨時有事。
紅會醫院的馬大夫打電話給他,說前段時間有人查醫院當年的生產記錄,時間恰好是他的孩子出生前後五天內。
他匆忙趕去見馬大夫,馬大夫並不知道來查資料的人是誰。隻是覺得來頭可能不小,因為檔案室的人見到的隻是一個委托人。
馬大夫覺得,有可能是當年的那個孩子派人來查的。
可是除了調取了檔案後,並不見有人來找醫院的大夫們打聽當年的情況。當年馬大夫是紅會醫院的產科一把手,很多孩子都是經她手出生的。
要是對方真是來尋親,怎麼一直按兵不動?
原本馬大夫是等人來打聽情況,了解打聽的人是誰再告訴沈孝義的。一直遲遲不見人來問,他心裡有些不安,這才透露給沈孝義。
沈孝義坐在書桌前,一動不動。
宋玉慧敲過門後,不見裡麵的動靜,識趣地離開。
沈孝義看著緊閉的房門,冷漠的眼裡閃過複雜的情緒。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當他得知自己的女兒不知所蹤時,他覺得所有的一切都變了。這個世界變得更加沒有色彩,他的人生變得更加沒有意義。
那一年,妻子懷上孩子,他是最高興的。
得知要為人父,他不止一次幻想著孩子的模樣。妻子懷孕辛苦,吐到住院掛水,他看在眼裡,心裡感激。
因為子宮有肌瘤,他和妻子都十分的小心。
快要生產時,妻子已經難受得徹夜睡不好覺。丈母娘要接妻子回娘家住,他想了一下,就同意了。畢竟是妻子的女方,有丈母娘照顧,想必妻子心情能好一些。
後來,妻子提前發動。
丈母娘沒有通知他們,一直到孩子生下來,才向他們報喜。他和父親趕到時,孩子已經躺在妻子的身邊。
是個男孩。
他愣了一下,因為產檢時,他早已得知妻子懷的是女兒,怎麼變成了兒子?不過這樣的事情也算常見,B超有時也不太準。
很多說是兒子的生了女兒,說是女兒的生了兒子。
女兒變成兒子,對於許多人家來說,都是好事。
父親很高興,老人當了爺爺,自是對孫子愛護有加。他看著那個孩子,莫名覺得太過陌生,甚至沒有接近的想法的。
三天後,馬大夫找到他。
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和兒子親近不起來,原來那個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
妻子生的是女兒,一生下來就被換成兒子。作為妻子的主治大夫,馬大夫很不讚成這樣的行為。
不過兩家大人都同意交換孩子,作為一個旁觀者,是沒有反對的必要。
她再三問過宋老太太,這件事情宋老太太早就在安排,也一直留意著對象。得知那天紅會醫院收了一位大街要生孩子的產婦,而且那個產婦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時,宋老太太就留了意,
那個產婦生的是兒子。
在第二天,妻子就住進了醫院。
而這一切,都沒有通知他和父親。
因為妻子子宮有肌瘤,馬大夫一直建議早些把孩子生出來。所以妻子提產住院生產,他們並沒有懷疑。
馬大夫一直以為換孩子是他們所有人的決定,因為丈母娘告訴她,就是怕麵子不好看,所以他們父子才沒有出麵,全權交給丈母娘處理的。
而馬大夫之所以三天後找到自己,是因為那個女人找不到了。
丈母娘給了那個女人兩萬塊錢,並且說以後還會繼續給她錢,希望她好好撫養女兒長大。誰知道那個女人偷偷抱著孩子出了院。
丈母娘派人去尋,發現那個女人說的地址根本就是假的。不光地址是假的,就連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馬大夫考慮再三,覺得如果沈家人出麵找,說不定能把孩子找到。
這才告訴了他。
他一聽,當時就呆若木雞。怪不得臨近生產,丈母娘要接妻子回去。怪不得妻子提前住院,都沒有通知他們。
他們沈家什麼時候說過不要女兒要兒子?
他想去質問妻子,可是妻子身體很虛弱。月子期間一直調養著,就等著孩子百天後再次住院做子宮肌瘤的手術。
話到嘴邊,他又咽下去。
問她又怎麼樣呢?能找回孩子嗎?
他知道她自從嫁進沈家後,一直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也有些明白她為什麼會把女兒換掉,她怕她再也不能生孩子,不能為沈家生個男丁。
可是她不知道,在他和父親的心中,從來沒有覺得女兒不如兒子。
那個女人,地址都是假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茫茫人海,他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地尋找著。那段時間,他天天不歸家,不停在周邊的縣市尋找著。
最終一無所獲。
後來,他終於能肯定,那個女人留的名字是假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未放棄過尋找。他設想過許多可怕的情景,或許他的女兒被人賣了,賣到偏遠的地方。
他開始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助學,他希望有一天,他的孩子會得到他的資助。他開始各地義務講課,期盼著在機緣巧合下,遇見自己的孩子。
這麼多年過去了,渺無音訊。
更讓他心寒的是,妻子這麼多年來一直顧著娘家,大包大攬。二十多年來,她對於孩子的事情隻字不提,就仿佛沒有生過女兒似的。
他一想到妻子和她的娘家所作所為,越發的心冷。
一聽到馬大夫有事找他,他立馬就知道是和孩子有關。
可是線索沒有開始就斷了,那個尋親的人是誰呢?
他的女兒又身在何方?
一想到他的女兒有可能在某個地方受苦,他就心如刀割。他無法原諒自己,更沒有辦法原諒妻子。
每次看到妻子嬌寵著那個沒有血緣的兒子,他覺得更加難受。這個家,對於他來說,再也沒有了溫暖。
他越來越不喜歡回來,越來越不想看到彆人的兒子。甚至他不允許自己有高興的情緒,他覺得他不配。一個連親生女兒都不能保護的男人,不配擁有快樂。
房間裡靜悄悄的,這種寂靜他早已習慣。可是今天,他的情緒起了波瀾,他開始覺得有些壓抑,有些窒息。
他起身,打開房門。
門外麵,宋玉慧站在那裡。她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她把這些年的往事都一一回想了一遍。她記得自己初嫁進沈家的歡喜,記得期待孩子出生的那段時光。
那是她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可是孩子生了以後,所以的一切都變了。
她在月子時,丈夫就隻回來過一次,不光是對她冷冰冰的,對孩子也不抱不親。有時候她在想,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作用是不是隻有傳宗接代。
生完孩子,他的任務完成了,可以一心過他自己的生活,追求他的人生。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越來越冷漠。
對自己的事情漠不關心,不關心她的身體,沒有一句溫暖的。甚至連她的娘家,都沒有再去過。每次回娘家,她都要找好借口。
他忙,他永遠都在忙。
她有時候會覺得很累,會覺得一切都徒勞無功。如果她嫁進普通的人家,現在是不是會不一樣?
和丈夫做什麼都有商有量,雖然柴米油鹽磕磕絆絆,但至少一家人和和樂樂的。
可是,世間哪有回頭路。
她看到他出來,回過神,擠出一個微笑。
“吃飯了。”
“…好。”
夫妻二人日常的對話似乎隻有這兩句,生分又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