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爺問:“你咋也出來了?”
阮祥雲心想,那還不是你害的,我本來可以待在裡麵的。
他說:“阮卿他們和道協談事哩。”
七叔爺說:“談啥?那不就是談道觀的事?”
阮祥雲說:“是啊,談道觀轉讓的事。”
七叔爺著急:“那你咋還出來了!沒個大人在,倆孩子不得叫老滑頭給坑了啊!”
七叔爺總覺得廿七隨隨便便就把道觀送給彆人了,除了有阮卿丫頭片子勾動小道士凡心之外,肯定也得有道協的牛鼻子老道煽風點火的因素在裡麵。
要不然怎麼是他得了道觀呢。
你看一個事最後誰得便宜,誰就是那個瞎嘰咕搗鬼的。
七叔爺著急著慌就要趕緊擦乾腳去幫著掌眼,彆叫孩子們被坑了。
阮祥雲把他拉住了:“你彆摻和了。阮卿怎麼也是個大學生,不比你有學問?小廿……也不是省油的燈。”
擱七叔爺心裡,他反正是沒見過談判桌上的情形,就覺得廿七就是個小傻子。
又沒定力,又頭腦簡單。他非想去。
“你去!”阮祥雲也惱了,“到時候叫阮卿把你個老頭子轟出來,沒臉了,彆說我沒攔你。”
七叔爺一僵,最終悻悻地又把腳放回熱水裡。
添了一回熱水,到水涼了的時候,裡麵三個人才出來。
阮祥雲和七叔爺就眼巴巴看著。
阮卿和青華道長握手:“那就拜托道長了。”
廿七瞥了青華一眼。
青華飛快地抽手:“好說,到時候咱們再聯係?”
“好。”阮卿說,“開車小心。”
大家一起送了青華,道協的車子也離開了老梅溝。
七叔爺湊過來問:“都談啥了?”
阮卿氣來得快,也去得快。七叔爺也沒真的做什麼傷害她和廿七的事,不過是價值觀的衝突以及老人家有點自己帶著遺憾的執拗。
她說:“就是道觀轉讓的事。”
七叔爺說:“可彆被坑了。”
阮卿嘴角抽抽。
其實,她一直覺得是他們在坑道協。
野人觀早就沒人了,本來就該是道協的。
青華道長挺厚道的,他直言了如果項目落定,政府會有撥款。他會幫廿七爭取他該得的。
阮卿也不敢推辭太過,怕露馬腳,隻能答應了。
她安慰七叔爺說:“沒事,到時候簽合同我會找律師把關的,不會讓廿七被坑。”
城裡人辦事有章法,還要請律師啥的。七叔爺一聽,也知道自己見識有限,幫不上什麼忙,偃旗息鼓了。
阮卿說:“那個什麼,七爺爺,那我就……帶廿七走了哈。”
七叔爺一驚:“現在就走?”
“對。”阮卿說,“辦身份證還有好多手續呢,得正式拍個證件照什麼的,還有你看他這個形象,也得打理一下。我帶他到縣城那邊去。”
七叔爺嘴唇顫顫,問:“還回來嗎?”
有那麼一瞬阮卿有點後悔懟他了。
先前阮祥雲把七叔爺從客廳推出去的時候,他嘟嘟囔囔的,阮卿聽不清也聽不懂。
但廿七附在她耳邊悄聲告訴她:“他說:他們心不誠,都是為了錢。”
的確他希望的對廿七來說是不公平的,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在這兩天出現的所有人中,要論起對野人觀、對皂角師父最赤誠的,非七叔爺莫屬。
阮卿硬著頭皮說:“嗯,要是有事的話,隨時可以回來。”
可老梅溝村能有什麼事呢?不會有什麼事的。那些什麼合同啊項目啊都可以在縣城去談。重要的人都在縣裡和市裡。
也就是說廿七這一走,或許就不會回來了。
七叔爺抹抹眼睛,跺跺腳:“知道了,走吧。去外邊多看看,長長見識。”
原本計劃一天搞定的事,後來野馬脫韁,在老梅溝村折騰了四天。
阮卿和廿七,終於離開了老梅溝村。
她不知道,在大家都擠在村口歡送她的時候,七叔爺抬頭看看天色,低頭估量了一下自己在山裡的速度,毅然轉身回家,收拾了衣服鞋子米麵臘肉鹽巴調料,想了想,又取了些種子,家裡的豬崽塞了一隻進籮筐。
趁著兒子媳婦都去送阮卿了,他開上家裡的三蹦子,決然地朝著山裡出發了。
年輕人還有值得期待的未來,不能在山裡虛度青春。
那沒關係,他老了。老伴兒早就蹬腿兒了,兒子壯年有為,孫子已讀大學。
他在“外麵”沒什麼掛念的了。
而且阮卿說得對,不止廿七這樣的年輕人,人要是有機會,都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有人想出山入世看紅塵。
有人想入山掃墳守古觀。
師父啊,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