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刻意開得慢些。
“晚飯肯定是逃不了的。”她說,“能晚點到就晚點到吧。”
對阮卿來說,被三堂會審的時間能短一點是一點。
但廿七不認同。
拜見泰山老嶽丈豈是能隨便敷衍的?哪怕自己身上毫無長處,注定了去了就要被挑刺批判,那也得受著。
一窮二白,身無長物就想拐人家閨女走,你還想怎麼樣?
老實受著!
再怎麼磨嘰,終究還會抵達終點。
終點是十分氣派豪華的老派彆墅,外觀是歐式的,十分符合阮卿爸媽那個年代的人的偏好。
“看看,這就是鄉鎮企業家的審美。”阮卿吐槽。
很糟。
廿七一看這房子,就知道阮卿的家境比他以為的還更好。
她其實也是個二代。所以說其實跟賀嶺是真的門當戶對。
倒沒有想象中的冷淡挑剔,阿姨開門,回頭喊了一聲“卿卿回來啦”,阮卿的父母就都從客廳站起來,迎到了門口。
他們不是迎阮卿的,是迎廿七的。
非常客氣親切:“來來來,小廿是吧,來,請進。”
是這樣的,有教養的人不會對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橫眉冷目的。
其他的事先另說,先把救命之恩這事論清楚。
但其實,阮卿的父母在招呼廿七的時,也盯著廿七的臉,感到非常的吃驚。
他們今天又和阮祥雲通電話了。
阮祥雲已經回到村子裡了,信號沒問題了,這次通了個長長的電話,把事情都說清楚了。
野人觀的事令阮愛華夫妻唏噓不已。
阮祥雲說:“他看起來像道士,但不是道士。他是個俗家,鬨著非跟阮卿走,唉……”
這一聲“唉”一言難儘。
阮愛華夫妻:“……?”
怎麼隱隱聽出一種自家老實兒子被外麵的壞女人拐走的氣憤和無奈?
總之有了阮祥雲對前情背景的交待和對“山裡小道士”的描述,阮愛華夫妻就和延市市局那些人一樣,自行在腦海裡勾勒出了一個錯誤的形象。
山裡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跟野人也差不多了。
應該是邋裡邋遢吧。
然後呢,非常沒有見識,是比鄉下人還鄉下的鄉下人。以至於見到一個漂亮女孩,就鬨著要跟人家跑。
嘶,這麼一描述,感覺人也很不成熟。
怪了,又邋遢又臟又沒見識又不成熟傻裡傻氣,阮卿那個超級事多的丫頭,怎麼跟他看對眼的?
自己家閨女有多挑剔,當爸媽的還是很了解的。
所以更納悶。
“吊橋效應!”阮媽媽肯定地說,“一定是吊橋效應!英雄救美其實都是吊橋效應!”
阮愛華覺得老婆說得有道理。
兩個人研究了一下,覺得不要強拆。
強拆容易造成逆反心態,加劇吊橋效應。
“涼拌。不必強行要求他們分開。”阮媽媽說,“一時的錯覺而已,等離開那個環境,重新回到社會,這種身份、教育上的差距一顯現出來,很快就會清醒了。”
當年對係草她也沒強拆。
果不其然後來阮卿自己看清了,直接讓對方滾蛋。起碼在果決這一點上,阮媽媽對阮卿是滿意的。
就是後來有點太果決了,賀嶺真的可惜了。
他想結婚想生孩子,不都是最最正統的主流思想嗎?
他希望阮卿早點生不要錯過最佳生育年齡的想法,也跟阮媽媽不謀而合。
不都是為了阮卿好嘛。
奈何女兒不領情,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錯了。
阮媽媽前幾天剛從朋友那裡聽說,賀家兒子都生了二胎了。瞧瞧人家,多麼高效。
等阮卿回來,跟她說說,讓她看看自己帶回來一個什麼樣的鄉下人,去跟賀嶺比一比,不需要老一輩出麵乾涉,她隻要比一比,立刻就會抬不起頭來了吧。
從吊橋效應裡清醒過來分分鐘的事。
到時候,他們重重酬謝一下小道士對阮卿的救命之恩。他要是在社會上立足困難,他們也都可以幫助他。給他安排工作什麼的,送他受教育什麼的,都能做得到。
錢能解決的事都不是事。
隻是阮媽媽和阮愛華萬萬沒想到。
“邋裡邋遢臟乎乎的鄉下山裡小道士”會是這副模樣。
長發柔順清爽,麵孔乾淨英俊。
眉眼英武,氣質沉靜,舉手投足間有見過大場麵的鎮定從容
“伯父、伯母,叨擾了。”沒有握手,他是微微傾身,算是行禮。
電視劇裡和裡倒是常能看見“伯父、伯母”這種稱呼,但現實生活裡,誰這麼叫人呢?那聽起來不得怪怪的?
都是叫叔叔、阿姨的。
太言情了。
可是配合著這年輕人微微傾身行禮,肩頭的烏黑長發隨之滑落,再直起身抬起眼。沒有尷尬的感覺,隻覺得行雲流水。
不像島國人那樣卑微局促的點頭哈腰,是有一種傳統的充滿美感的氣度儀態。
現在的年輕人身上根本見不到了。
阮愛華和阮媽媽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腰背。
再看一眼笑吟吟的阮卿。
或許,可能,不止是吊橋效應?
把這英俊的年輕人和賀嶺放在一起比較的話……
阮媽媽竟然有點拿不準勝負輸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