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理 人欲(2 / 2)

宋疆 青葉7 4930 字 2024-03-06

“不錯。”張恃長身而起,手拿酒杯,侃侃而談道:“我大宋朝大家舒王王安石著《四家詩選》,以杜少陵居首,而以李太白局末。便是此中道理。”

說完後,張恃先是看了一眼一臉平靜的湯鶴溪等人,而後看了看趙才卿,在他看來,隻要趙才卿跟溫婉不搭腔,自己就完全有把握,完成湯公子交給他的任務,讓眼前的葉青在此丟儘顏麵。

“蘇轍《詩病五事》言:李白詩類其為人,駿發豪放,華而不實,好事喜名,不知義理所在也。唐詩人李、杜稱首,今其詩皆在。杜甫有好義之心、白所不及也。詩詞該當: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乃為吟詠性情之正。楊太真之事,唐人吟詠至多,然類皆無禮。太真配至尊,豈可以兒女語黷隻耶?”張恃傲然而立,看著葉青侃侃而談道。

不過他所攻訐之人,卻是眼前金星一片,聽了半天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一首詩詞,竟然能夠招來這番攻訐,看來是沒少下功夫啊。

而且湯鶴溪也真是看得起自己,知道當初在西湖曾作詩一首,今日不求在詩詞一道上壓過自己,反

而是從另一方麵來打壓自己,這還真是合乎了宋人的傳統禮徳之美,暗地裡給你下絆子的功夫,看來真是在宋人之間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啊。

溫婉臉上掛著一絲有些僵硬的笑意,往後退了兩步,而後繼續在葉青耳邊低語道:“居士讓我提醒你小心張恃,小女子已經做到了,但此人非小女子能抗衡也,而且他此番言論,雖然居士不苟同,但奈何其有朱熹為師,即便是居士在此,也會忌憚三分的。所以此刻,不如賣個人情,就此認輸。”

在葉青看來,其實宋人是最為無恥的,特彆是文人士子的無恥,真的超過了任何一個朝代,無恥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理學還不曾真正成為官方至理,但此時其實在民間已經擁有了足夠大的影響力,要不然朱熹、陸九淵等人也不可能如此受追捧。

而同樣也是因為理學的緣故,讓文人士子們在禁錮了自己的思想同時,又在矛盾的向往煙花巷陌、繡幌佳人時,為理所困、被情所役,表麵上越發的循規蹈矩、道貌岸然,內心則是越來越陰暗跟變態。

就連陸遊也曾在晚年悔悟道:少時作詞時汨於世俗,雖晚而悔之,可又念舊作終不可掩的沾沾自喜的矛盾之中。

“從根本上講,朱熹理學不過是一種政治倫理道德哲學,而且是一種極為注重自我反省的內向的關於宇宙和人生的哲學。輕外重內、輕事功重道德、輕功利重精神的社會思潮的極端化的道德學說,但也隻是學說罷了。”葉青笑著看了一眼溫婉,以及不遠處凝神靜聽的趙才卿。

而後繼續說道:“如爾師朱熹推崇的存天理、滅人欲,包括你祖師爺程顥所說的:天下之事、唯義利而已。孔子所謂:克己複禮。《中庸》所謂:致中和、尊德性、道學問。《大學》所謂:明明德。《尚書》所謂:人心唯危,道心唯微,唯精唯一,允執厥中。”

葉青自然是不可能輕易總結出理學的精髓,而活在當下的人在摸索建立理學的係統之中,更不可能如葉青所言這般,看的明了,清澈,準確。

所以即便是葉青如此簡單總結,也足以讓神態

倨傲的張恃,震驚的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而史彌遠更是端著酒杯與湯鶴溪是若有所思,一旁的趙才卿同樣是若有所思,隻是微微蹙眉之間,帶著一股跟溫婉同樣的嫌棄。

隨著葉青繼續的說下去,一直埋頭耕耘的李立方,此刻早已經迷醉在佳人懷中,半掩嬌羞、語聲低顫、一股備受壓抑的原始欲望,從女子修長的脖頸處發出,給葉青理學的評論,張恃對的詩詞攻訐,添加了一抹尷尬與糜爛。

溫婉與趙才卿於湧金樓也不曾見過如此場麵,兩女儘可能的不讓自己的視線看望李立方的方向,畢竟,她們二人乃是歌妓,並非豔妓。

琴瑟之聲依然輕輕緩緩的在閣樓蕩漾,夾雜著的自然還有李立方與那豔妓:眼兒斜盼,眉兒斂黛、困偎香臉,花嬌人銷魂之色。

葉青毫無顧忌的扭頭,望著那李立方與豔妓之間的天人合一黯銷魂,嘴角帶著微笑繼續淡淡說道:“人之一心,天理存,則人欲亡。人欲勝,則天理滅。未有天理人欲夾雜者,但張公子,此情此景該當做

何解釋?”

葉青伸手指向李立方與那貼合在一起的豔妓,深吸一口氣,在琴瑟和鳴與人欲糜爛的呻吟之間繼續道:“朱熹理學,所推崇的,所想要的,不過時力圖將人們的思想、意識、心理以及行為,嚴格的限製在宗法 倫理的範圍之內,目的在於用一套嚴格的道德倫理規範、約束、控製人的本能欲望,以期成賢做聖,達到自我人格完善的目的罷了,但…張公子,此情此景,此美妙絕倫如仙樂飄飄之下,爾師可曾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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