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隔離大樓,陸臻朝著花壇望了一眼,沈括還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並沒有離開。
他終究於心不忍,遠遠地衝他喊了聲:“喂,你預備在那裡杵幾天啊。”
沈括沒有理他,低頭點了根煙。
陸臻又喊道:“快回去啊,你站那兒也沒用,回家去等消息吧。”
沈括順手撿起一顆碎石子砸向他:“吵。”
“喝,你這人,不識好人心!”陸臻連忙閃身躲開。
要不是陸嫣這般在意他,陸臻才懶得管他死活。
“你吃飯沒有啊,我去給你買完盒飯吧。”
沈括放下煙頭,抬頭睨了他一眼,綴了青茬的嘴角微微揚了揚:“你是在關心老子?”
“什麼,我關心你?”陸臻激動地反駁:“自作多情!”
沈括淡淡笑了一下,懶得理他。
陸臻來到食堂,買了一完盒飯,叮囑師傅多放點肉,要回鍋肉。
打包好之後,他走到沈括身邊,將盒飯遞給他,沒好氣地說:“你彆餓死了,你餓死了,陸嫣問我要人,我上哪兒去找。”
沈括接過了盒飯,平靜地喃了聲:“謝了。”
沈括這般柔和地說話,陸臻還真是有點不適應,哼哼唧唧說:“你彆想太多,我、我還是很討厭你,如果不是看在小嫣的份上,我才懶得…我才懶得搭理你!”
沈括耐心地等他辯解完,順帶把手裡的半截煙頭遞給他:“請你抽。”
陸臻:……
一周後,陸嫣的各方麵檢查指標都已經恢複正常,感冒也康複了,沒有患上可怕的sars,所以她終於被放回家了。
陸臻和沈括的輔導員對他們的無理由離校下了最後通牒,限他們一天之內必須範回學校,否則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出來之後,陸嫣沒有主動聯係沈括,沈括當然...也沒有聯係她。
那天的事情,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沒有提及,仿佛沒有發生過一般。
沈括回校之後就開始了緊張的期末複習,他還要拿第二年的獎學金,用獎學金來抵消學費。
而陸嫣也開始了高三的最後衝刺階段的複習。
兩個人都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彼此藏這一顆不敢相見的心。
陸嫣的確是太忙了,她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分出心思來考慮感情的事情,孟知寧曾經和她談過,聰明的女孩子不會在這種時候,馬前失蹄。
譬如施雅,便不屬於聰明的女孩那一類,她有的隻是施雪嫻教給她的小聰明。
她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她的戀情之上,在施雪嫻打聽清楚了她的男朋友吳天翰的家世背景之後,一改過去堅決反對的態度,全力支持女兒的戀愛。
吳天翰家境殷實,雖然比不得陸家,但放眼北城,也算得上是有名頭的。
雖然吧,施雪嫻也打聽過吳天翰的人品確實不太好,但是現在還小,長大以後自然要穩重些。
施雪嫻開始傳授施雅自己的“馭夫經驗”,讓她無論如何也要把握住吳天翰這個男朋友,以她現在的處境,要是錯過吳天翰了,將來再想要找到這麼好家境的老公,可就難了。
所以施雅成天琢磨的都是怎樣梳妝打扮、怎樣獻媚討巧,結果就是…成績一落千丈。
施雅的班主任隔三差五就會給施雪嫻打電話,施雪嫻一邊打麻將,一邊敷衍應和著,最後實在是不耐煩了,把班主任罵了一頓,讓他不要壞了自家女兒的好前程。
班主任無可奈何地歎了聲,掛斷電話之後,回頭看到陸嫣坐在四麵漏寒風的教室裡奮筆疾書的模樣...
所以有時候,人的命運不是生來就注定的,當你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時候,那些更優秀的人,那些你所羨慕嫉妒的人,你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
放寒假的時候,陸嫣收到了一條來自沈括的短信——
“陸嫣,我寒假期間會隨老師去美國參加信息技術的研討會,歸期未定,一切安好,勿念。”
台燈下,陸嫣反反複複地看著那條短信,讀著短信的內容,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誰念他了。
寒假期間,陸臻提著大包小包的特產回了家,有給老爸買的煙,給老媽買的化妝品,但是最多的還是給陸嫣買的漂亮裙子和鞋。
那時候改革開放不過十年,南方終究是受時代風氣之先,同時又受製於網絡的不發達,無論是新鮮玩意兒還是潮流風氣,總歸要比北方更加現代開放許多。
陸臻最近對網絡購物方麵產生了極濃厚的興趣,準確來說,是對購物發生了強烈的興趣。
陸嫣也知道,自家老爸當年做生意,算得上是最早做網絡購物那一批人,從捯飭化妝品和膚護品發家,然後研發網站,做線上運營。
陸嫣支持他老爸的“事業”,當然,僅僅隻是精神支持而已,她堅決不同意老爸在她臉上搞“實驗”。
陸臻仔細研究了南方姑娘們的打扮以及妝容之後,想好好地拾掇拾掇他老媽孟知寧。
那天中午,他漫不經心溜達到孟知寧的辦公室,孟知寧正仰躺在沙發上睡午覺,高跟鞋一隻被踢到桌上,另一隻落在沙發下麵。
陸臻溜進辦公室,將他媽媽的高跟鞋歸位以後,偷偷從包裡摸出粉撲,趁著孟知寧熟睡的間隙,偷偷在他媽的臉蛋上掛了一坨高原紅。
孟知寧睡覺屬於雷打不動的類型,特彆沉。
後來,孟知寧就頂著這兩坨高原紅和油膩膩的香腸嘴,去開了董事大會,下午還麵見了一位重要的外國客戶。
當孟知寧察覺到客戶表情不對勁的時候,拿起麵妝鏡一看,頃刻變了臉色。
當天晚上,陸臻差點被暴躁的女總裁孟知寧卸了雙手、掛電風扇上吊打。
陸臻還沒吃夠教訓,蠢蠢欲動又想在陸嫣的臉上做實驗,陸嫣“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將可憐兮兮的男人拒之門外。
“寶寶,試試嘛,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南方姑娘都這樣化妝!”
“說是‘港風’,是最時新的妝容。”
……
“管他什麼風,都彆想,我又不是你的試驗品!再說,我自己也會化妝!”
“試試嘛,寶寶。”
“要試,你找我媽去!我不乾!”
陸臻真是一腦門心思都在琢磨他的事業,所以還真就找到了簡瑤。
當他支支吾吾地說明來意,然後拿出各式各樣的粉盤放在簡瑤麵前的時候,簡瑤正在坐在酒吧外的秋千旁,擦拭她的吉他,迎接待會兒的一場演出。
“真的假的,陸臻,看不出來你還有這誌向啊。”簡瑤一邊給吉他調弦,一邊說道:“給多少女人化過妝了?”
“沒、就我媽。”陸臻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連陸嫣都不讓我弄。”
“行,那你幫我弄,反正我馬上也要上場了。”
給簡瑤化妝,陸臻當然十萬分的仔細和小心,先上底妝,在畫眉毛、眼影以及口紅...
他甚至能感覺到簡瑤輕輕柔柔的呼吸,拍在他的臉上,像一陣淡淡的風。
他不太敢用力呼吸,所以一直克製著。
在她臉上捯飭了半個小時,總算大功告成。
陸臻戰戰兢兢地將鏡子遞到簡瑤麵前,忐忑地望著她:“怎、怎麼樣?”
簡瑤盯著鏡子裡那個完全走樣的自己看了半晌,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還行。”
“真的?”
“嗯。”
“真的假的,你彆騙我,真的還行嗎!”
“你煩不煩,要我說多少遍。”
被認可的陸臻眼睛裡立刻有了自信的光芒,坐下來開始滔滔不絕跟簡瑤講他的宏偉藍圖——
“我是覺得,現在大部分女孩,出門很少化妝,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們根本不會化妝,她們覺得隻有上舞台才化妝,所以化妝品市場一直波瀾不驚,其實我覺得不應該這樣,日常也應該化妝!”
簡瑤含著笑,耐心地聽著他的講述。
因為有了自己喜歡的事,有了夢想,陸臻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這樣的他...格外帥氣。
男人的吸引力隻會體現在三個方麵,一是他的容貌氣質,二是他品格,三是他的事業。
兼而有之的男人,這個世界上少之又少。
堪堪陸臻占全了,至少,在簡瑤心目中,他占全了。
“你會成功的。”她鼓勵他:“化妝技術蠻不錯。”
陸臻用力點頭,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謝謝你!”
簡瑤的心猛地一動,立刻將手縮了回來,彆開腦袋,不自然地說:“有話說話,彆拉拉扯扯。”
陸臻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簡瑤繼續高冷地調弦,沒搭理他,陸臻站起身,猶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離開了。
二十分鐘後,演出開始,簡瑤拎著吉他走上了舞台。
台下的觀眾還有樂隊少年們看見她,差點笑噴了:“哈哈哈哈,簡爺,你是有多想不開,化這種幼兒園小孩的舞台妝。”
“你還點美人痣,搞什麼飛機哈哈哈!”
“我的媽呀,大晚上的乾嘛想不開出來嚇人。”
……
簡瑤自然也不甘示弱,反駁道:“你們是看我啊還是聽音樂啊,要聽音樂就安靜地好好聽,不聽就走,老娘還不伺候呢!”
男孩們的嘲笑聲小了些。
簡瑤開始唱歌了,悠揚動人的調子裡,依稀還能聽見人群中有男孩們低聲的嬉笑。
而台上的女孩似乎毫不在意,她性子本就灑脫,隻要自己喜歡的,從不會在意彆人的目光。
但她不曾想到,陸臻根本沒有離開。
他一個人隱身於酒吧角落的陰影處,眼睜睜地看著她頂著他的妝上了台,聽著周圍這些家夥的譏笑與嘲諷...
陸臻的手攥緊了拳頭,因為太過用力,以至於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簡瑤不曾知道,這一刻,她成了他眼底唯一的月光。
至此往後,陸臻為她獻上了奉上了一生的勇猛與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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