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陶趴在慢悠悠狗刨的黑狼陛下背上,道:“我會遊泳,我遊給你看。”
說完,他撲棱著小短手小短腿,從黑狼陛下背上遊了下來。
那四肢亂刨的姿勢,比黑狼陛下的狗刨式,更像是真正的狗刨式。
黑狼陛下一陣無語。
你這叫遊泳?你這隻能叫能浮起來。
如果不是我現在不能變回人形,我給你展示一下,什麼叫做會遊泳。
君陶刨了一會兒就累了。
他翻了個身,像翻肚皮的魚似的飄在水麵上。
三隻幼崽在他身旁嬉戲打鬨,濺出的水波把君陶推得四處亂晃。
黑狼陛下一直跟在君陶身邊,免得一個不留神,君陶沉入水底。
池塘還是挺深的。
君陶鬨夠了後,對黑狼陛下抱怨道:“默哥,你說的這沒錯,阿姨真的好喜歡捏臉啊。我都說我不喜歡被人捏臉了,她還捏我的臉。”
黑狼陛下仍舊不放心,尾巴卷起君陶,把君陶放回了背上之後,才道:【女性長輩就這樣,不要指望他們會在乎小孩子的心情。】
君陶趴在黑狼陛下的背上,雙手托腮不滿道:“阿姨不怕小孩子討厭她嗎?”
黑狼陛下道:【包括你在內的,被她捏過臉的小孩子,長大後都不會討厭她。】
君陶疑惑:“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黑狼陛下翻白眼:【因為我媽是獸星第一美女。】
君陶:“……”好了,他理解了。
這一波,叫恃靚行凶。
就跟他是個聲控,聽過默哥的聲音後,就很難真的對默哥生氣一樣。世上人大多顏控,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例外。何況皇後捏臉的力道很輕,並沒有真正傷害到彆人。
所以捏就捏吧,被獸星第一美女輕輕捏臉,那是榮耀。
懂了,他徹底懂了。長得好看就是能為所欲為。
“叔叔長得也很好看。如果不聽他說話時過於低沉的語氣,看上去都不像是有十八歲兒子的爹。”君陶歎氣,“你們獸星人都長這麼好看?”
【至少不會難看。】黑狼陛下道。
都星際文明了,基因工程自然也有相當的造詣,長相能有多差。
君陶雙臂伸直,臉埋在黑狼陛下的毛毛上道:“好了,我明白了,獸星第一醜男的名號,我拿定了。”
黑狼陛下無語:【就你現在五官的模樣,除非你拿著石頭往自己臉上每天狠狠拍一次,不然要長成獸星第一醜男,可能性為零。】
君陶翻了個身,呈大字型躺在黑狼陛下背上道:“謝謝誇獎。我有信心了。保二爭三!”
如果不是顧忌到君陶是個孩子,黑狼陛下都要爆粗口了。
你有個屁的信心!你是不是對我的審美有什麼不滿?我都說了你長得可愛……嗯?我沒說過?
黑狼陛下考慮了一會兒,沒打算說出來。
君陶內在真的是個成年人的話,他這麼說,還怪不好意思的。
……
君陶又恢複了每日直播的頻率。
現在他能看到觀眾的彈幕了(雖然彈幕太多根本看不清),還能和觀眾互動,觀眾們觀看直播的積極性更高了。
觀眾們已經相信了君陶和直播間四位獸星人的身份,看著君陶帶著四隻毛絨絨在封印了失心病毒的淵星求生的艱難模樣,他們的眼淚都從嘴角流出來了。
沒錯,嘴角。
吸溜。
“明明陶陶是落難了,明明陶陶每日工作那麼繁重,為什麼我的嘴角卻流出了羨慕的眼淚呢?”
“閉嘴!你那根本不是眼淚!吸溜!”
今天的君陶的初始田地又豐收了,他做了一份白蘿卜魚湯,白蘿卜浸透了魚肉的鮮美,入口即化,比魚肉還好吃。
觀眾們連接了三隻幼崽的全息共感,跟著三隻幼崽一口一吸溜。
營養液也是入口即化,這魚湯裡的蘿卜也是入口即化,為什麼蘿卜就是比營養液好“喝”上無數倍呢?
“熬湯的魚是鱸魚,現在還沒長成,也就能喝口湯。等池塘裡的魚長大了,清蒸紅燒炭烤的鱸魚,都能鮮美得讓人恨不得把舌頭吞進去。”君陶就著鱸魚湯刨了一碗飯,這才說到了正題。
宣揚地球文化,就從這美味的鱸魚開始。
君陶要說的,是範仲淹的故事。
“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裡。”範仲淹的一首《江上漁者》,道儘了老百姓生活的辛酸。
華國封建時期階級森嚴,高位者很少有能伏低他們高貴的頭顱,看一眼被踩在他們腳底下的老百姓的人。
特彆是所謂世族貴家。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族貴家。把持著上升途徑的他們,用讓文人騷客用最諂媚的詩詞歌賦歌頌他們的高風亮節,其實不過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便是從寒門出生的人,待到了高高在上之時,也不再看看他們腳下。好似多看一眼,就玷汙了他們的高貴。
不過有目下無塵的,也有心係百姓的。
範仲淹就是其中之一。
範仲淹幼年貧苦,苦讀出仕,從生到死,經曆無數顛簸,無論被貶到何地,都不忘勤政愛民。
他的作品中,也一直不忘宣揚這種思想。
君陶拿出“從魚開始說文化”的直播大綱時,黑狼陛下一眼就看中了範仲淹,當即拍著狗爪子將這個故事定了下來。
“默哥說,在獸星的漫長曆史中,也有無數和範仲淹一樣的人,才讓獸星能延續到展望星空的時刻。”君陶一邊小口小口喝著魚湯,吃著魚湯裡鮮美的蔬菜,一邊像是隨意閒聊一樣道,“他們如果和範公結識,一定有很多話聊。”
君陶從江裡的一夜扁舟,說到嶽陽樓上那一篇千古奇文;從範仲淹的文章,說到了他的生平,又說到了那個屈辱的大宋。
君沒有擔當,臣看不見方向,當文人的閉著眼說垂拱而治,為國裹屍的將士得不到尊重……一個黑暗的時代,卻孕育出最璀璨的文化之花,也湧現出無數如天空中明星般亙古不滅的耀眼靈魂。
地球是這樣,獸星是不是也一樣?
獸星從有文字記載的曆史,已經逾萬年。
在你們的曆史中,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時代,這樣的黑暗,這樣的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明星?
默哥說,獸星正處於科技極速進步的時期。為了獸星的發展,獸星已經有好幾代人擯棄了雜念悶頭苦乾。
但擯棄雜念不代表沒有雜念,當人悶頭苦乾,悶到失去了快樂,失去了幸福,失去了往前走的欲/望時,不妨回頭看看。
在獸星漫長的時光長河中,或許人們能找到自己的精神共鳴。
被黑狼陛下砸暈的大樹投下的陰涼中,君陶就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著地球古老的故事。
一個身形枯槁卻雙目如炬的人,隨著君陶口中那精彩絕倫的詩文,在觀眾們腦海中漸漸豐滿。
君陶仍舊開著全息共感,觀眾們的五感可以連接在三隻幼崽身上。
幼崽們捧著鼓鼓的肚子,癱在草地上昏昏欲睡。
草地上鋪著的是被失心病毒感染的狂暴植物,連呼吸的空氣中都有遊離著的失心病毒。
但縈繞在觀眾們鼻端的微風中,魚湯和米飯的味道,青草和水汽的味道,甚至剛翻過的田地泥土的味道,都是那麼清新又好聞。
他們感受到的,好像並不是危險的淵星,而是某個世外仙境。
在這裡,他們白日裡所積攢的壓力,都得到了釋放。
他們的腦海裡,好似除了綠樹紅花,碧波藍天,魚米香味,以及君陶陶嘴裡的故事,就再無其他。
身體和精神感受到的極大鬆懈和舒適,卻沒讓他們的思維變得困頓。
他們的思維反而更加清晰,君陶講述的故事,仿佛一個字一個字的刻印在了他們的腦海裡。
僅僅是通過文字,他們就感受到了文中人的喜,文中人的悲,文中人的不屈服。
“古代交通不方便,要殺一個不能殺的德高望重的人,多采取遷職的方式。”
“範公從南遷職到北,從東遷職到西,車途勞頓,水土不服,拖垮了他的身體,拖不垮他的精神。”
“這一首‘但愛鱸魚美’,即使過了千百年,也讓無數人稱頌。”
“不過我背這首詩的時候,我的國家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提起這首詩的時候,我們也就不再看那一葉扁舟,倒是更關注那鱸魚的味道有多美了。”
“有的人說這很諷刺。但是我倒是認為,如果範公得知此事,反而會捋著自己的胡須微笑吧。”
君陶往火堆上澆了一瓢水,滅掉了炭火。
“這類心係天下的先賢們,最想看到的就是民眾不再為貧困發愁。鱸魚什麼的,想吃就吃。就算是賣鱸魚的人,也不用再拚命。這是一件好事。”
君陶準備關閉直播間了。
“獸星也一樣吧。你們現在的美好生活,一定也是獸星先賢們想要看到的。真想快點到你們獸星去,嘗嘗你們獸星充滿著文化底蘊的美食。”
“獸星萬年曆史,這麼深厚的文化底蘊,一定有許多美食和故事。”
……
觀眾們從陶醉中醒來。
然後齊齊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