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厲沒管她的叫喊,打開雲南白藥的盒子,沾了藥粉灑在她傷口的位置,然後用乾淨的紗布替她包紮。
動作細致,卻很不溫柔。
“你是沒彆的事情做,一天到晚管閒事?”
薑雨不滿地說:“我忙著咧。”
他似報複一般,稍稍用力,紗布緊縛住傷口。
薑雨吃疼,試圖縮回手,卻被他用力攥著,掙紮不得。
“疼死了!”她使勁兒瞪他,怒道:“你不能輕點嗎!”
“怕疼就少管閒事。”
“你以為我想麼。”她不滿地說:“我要掙錢啊,沒錢就沒有學費。”
裘厲給她重新包紮了傷口,甩開她的手:“那就專心掙你的學費,少來招惹我。”
薑雨縮回手,訕訕地望他一眼:“不招惹就不招惹。”
今天手臂有傷,戰鬥力不足,姑且就先順著他吧。
裘厲給她包紮了傷口,轉身回了書房,不管她了。
薑雨收拾了一下茶幾上帶血的紗布,然後將垃圾桶裡的口袋係好放在門邊,準備待會兒帶下去。
“裘厲,我走了噢。”她來到書房門口和他告辭。
他坐在桌邊寫作業,台燈暖黃的燈光勾勒著他的輪廓,他顯出了不同於過往的柔和感,神情很專注。
看來不是小混混,而是學霸。
薑雨想起那則法製報道,說裘厲犯案的時候,已經拿到了精神分析領域的博士學位,而那一年,他也不過二十四歲。
的確是高智商。
“弟弟,我走了。”
“彆叫我弟弟,我不比你小。”
“就算小一分鐘,也是弟弟。”
他演算著程式,麵無表情道:“快滾。”
薑雨倚在門邊,聳聳肩,又問道:“對了,第一次見麵那晚,你為什麼會挨揍。”
“忘了。”
“你認識那些小混混嗎?”
“以前十二中的。”
薑雨推測,以他這種脾氣,在學校裡肯定樹敵不少,挨揍也實數正常。
不過,聿熙高中比十二中也好不到哪兒去。這世界上,到處都不缺恃強淩弱之人。
薑雨對他說道:“以後在學校要是被欺負了,記得來找我。”
裘厲側頭,望了眼這個興許隻比他大幾個月的小丫頭,反問:“找你?”
“不是說我喜歡管閒事麼。”薑雨義正言辭地說:“以後姐姐保護你。”
“先管好你自己吧。”他冷嗤一聲,加重了咬字:“姐姐。”
薑雨笑了笑,從包裡摸出一枚費列羅的巧克力糖,遞到了他的手邊:“反正,謝謝你今天出現,也謝謝你給我上藥。”
看到那顆費列羅,裘厲表情驟然降至冰點:“我不喜歡吃,拿走。”
“我看你挺喜歡甜食呀。”薑雨道:“這一顆就好貴,我隻買了一顆,請你吃。”
“你能不能滾了。”
“凶什麼,給你我就走。”
他抓起手邊的費列羅巧克力,反手砸到門邊,暴躁地說:“滾啊。”
薑雨嚇了一跳,趕緊閃躲,轉身離開了他家門。
真是喜怒無常的神經病。
*
薑雨離開以後,裘厲暴躁地踹了書桌一腳,椅子立刻後移了幾米。
他的心緒煩躁至極。
那顆費列羅,讓他想到了那個宛如夢魘般籠罩著他整個童年陰影的男人。
裘厲的父親,精神分析領域最有潛力的心理學家。
也是一個瘋子。
他入獄的原因是虐待罪,而他所虐待的對象,就是他唯一的兒子,裘厲。
他為了讓裘厲戒掉愛吃甜食的壞毛病,曾經對他做過非常極端的精神實驗。
在裘厲的童年裡,曾經最愛的費列羅,現在一看到,就會生理性的反胃嘔吐。
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每一天,對於裘厲而言都是無邊酷刑。
不是身體的傷害,而是精神上的...
後來,父親以虐待罪入獄,他總算得以解脫。
然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早已經失去了當人的資格。
隻是因為精神和心理障礙,裘厲的神經麻木到喪失感知,也喪失了同情心和同理心。
就算不斷地吃甜食,味蕾卻捕捉不到一星半點的甜。沒有痛感、沒有快感。
哪怕每夜對自己做某些“事”,都不會感覺到任何痛快。
什麼都感覺不到,宛如一個死人。
裘厲在黑暗中靜坐了很久,起身,撿起了地上的費列羅。
巧克力興許一直被她揣在兜裡,有些融化了。
他拆開金箔包裝,不抱希望地將融化變形的巧克力放進嘴裡。
一瞬間,甜膩的味道從舌尖滿蔓延開來,味蕾爆.炸!
裘厲猛然睜大雙眼。
就如同那天被她打那一巴掌的痛感。
十多年無知無覺的麻木世界裡,那女孩竟帶給了他唯一的知覺。
而且,來的那樣強烈!
裘厲將金箔紙緊緊攥在手裡,直到最後一抹甜意融化,他才緩緩鬆開手...
良久,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黑沉沉的眼底透出前所未有的興趣。
喃了兩個字——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