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空氣悶熱潮濕,就連吹來的風,都是燥悶無比的。
裘厲下了飛機之後,連手機都沒有打開,直接扔了卡。
他害怕看到薑雨發給他的信息,但凡她哭著求求他,他都沒有辦法邁出步子。
北城是他一分鐘也不想再呆的城市,但那裡卻有他此生最珍愛的姑娘。
騙她、拋棄她,或許是他乾過最混賬和昧良心的事了。
但是管他媽的...他就是這樣的爛人,下地獄也不能拖著她一起。
挺好,就像地球繞了一圈,最終回到原點。
他還是過去那個無知無覺、沒心沒肝的垃圾。就算下一秒死了,也沒什麼可惜。
大學生活對於裘厲而言,沒什麼意思。
他腦子聰明,不需要特彆努力也能消化全部的課堂知識點,想聽就聽,不想聽了就趴在桌上睡覺。
晚上和一幫不怎麼學習、無所事事的男生去KTV喝酒,自由自在。
酒吧裡常常有女人主動請他喝酒,裘厲往往來者不拒。
酒精能讓他入睡更快,否則一旦思念起了頭,那就是漫漫長夜無邊的酷刑。
沒錢了就去掙,彆說他腦子聰明,就衝他這張臉,在海城這種金磚鋪地的國際大都市,乾什麼都掙錢。
錢,不在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負重。
他也永遠回不到那個用一袋袋水泥、換回一個水晶音樂盒的盛夏。
現在的裘厲,做什麼都是輕飄飄的,腦子也總是恍恍惚惚,嘴角的笑容越發輕佻,不像個人。
掙到了錢,去暴飲暴食一頓,填補永遠無法填滿的空洞,或者去打牌,然後掙更多,或者玩開心了全部輸出去。
哪怕第二天餓死了,又有什麼所謂。
那天晚上,在py house酒吧,他遇到了甄絮絮。
裘厲已經半醉了倒在吧台,是聽到有人在喊他,恍惚間回頭,看到少女豔麗的容顏。
她穿著熱褲吊帶,化著煙熏妝,眼睫毛長得有點嚇人。
她看到裘厲,整個人都瘋狂了,抓著他拚命搖晃:“天呐!啊啊啊啊!你竟然來海城了!你彆說你在海城念大學!你彆說...你彆說你在海城大學!”
裘厲被她晃暈了,不客氣地甩開她的手:“你誰?”
“甄絮絮啊,你竟然把我忘了,太傷心了吧,虧我還一直惦記你呢,找我媽要電話也總要不到。”
“甄絮絮...”裘厲遲鈍地在腦子裡搜索這三個字:“這他媽誰?”
“我是任嫻的女兒啊。”甄絮絮嘴角撅了起來:“你真的傷我心了,我決定不理你三分鐘。”
“任嫻”兩個字,將裘厲的心臟戳了一下,他總算稍稍清醒了些。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頜,輕輕抬了抬:“你是她女兒。”
這個極具侵略性的曖昧動作,讓甄絮絮全身都仿佛被電打了一下,腦子裡滋啦滋啦冒火花。
裘厲這樣的男人,英俊的五官中帶著冷硬的氣質,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但偏偏又迷人得要死。
從外到內,都火星撞地球一般,撞到了甄絮絮意中人的點上了。
從第一天見麵,她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裘厲捏著她柔嫩的下頜,看了將近半分鐘之久,看得甄絮絮麵頰潮紅。
“裘厲,你看什麼呢?”
裘厲嘴角浮現一絲冷颼颼的笑意,甩開了――
“你這張臉,真他媽難看。”
“......”
甄絮絮輕輕打了他:“你怎麼說話呢!”
“老子說話就這樣,受不了,滾。”
甄絮絮見他這模樣,完全不似第一次見麵時沉默的少年。
“這麼野啊。”
“滾。”
“偏不。”
甄絮絮在學校裡是眾星捧月般人氣高漲的學姐,校學生會主席、街舞社團會長都是她,成績常年保持第一名,不久前還拿到了保研名額;街舞社團在她的帶領下也是常常拿獎...
追她的男生就更彆說,加起來能繞操場兩圈。
她從來沒有遭受過挫折,一路平平順順,在父母的庇護和寵愛之下長大,還從來沒有人用這麼凶巴巴不近人情的語氣和她說話呢。
“裘厲,你是一個人來玩啊?”甄絮絮繼續試探地問:“女朋友呢?”
“女朋友”三個字,讓裘厲好不容易麻痹的神經,又開始疼了。
說不得、想不得...
甄絮絮又點了一杯莫吉托,遞到裘厲的手邊:“學弟,今晚沒興致,咱就不聊了,喝了這一杯我就走,等你清醒了,學校裡見。”
裘厲需要更多的酒精來麻痹自己,索性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在他舌尖接觸到酒□□體的時候,竟然會有甜絲絲的碳酸氣泡感!
自從離開北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嘗到任何食物的滋味了。
裘厲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向了麵前的甄絮絮。
甄絮絮言笑晏晏地看著他,拍了拍他的額頭:“學弟乖乖的哦,走了。”
說完,轉身離開。
裘厲吃掉了酒杯裡的最後一個青桔,把他牙齒都酸得打顫了。
額頭上被輕拍的觸感,讓他一瞬間想到了和薑雨初見的第一晚。
小雨也是這樣打了他一下。
此後,全世界都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