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厲眉眼間似乎也帶了幾分醉意, 恍然間回頭,看到清吧落地窗邊的女孩,以為產生了幻覺。
他側過頭, 甩了甩腦袋,再看。
女孩單手托著臉頰, 軟嗒嗒趴在桌邊。
她穿著很有氣質的歐式複古裙, 清吧內時而有紅色燈光射燈,映得她臉頰緋紅, 看起來頹靡又性感,清澈剔透的眸子裡含了溫柔的水色。
她也認了裘厲許久,隨即秀氣的一字眉微蹙,帶著幾分委屈, 望著他。
兩個人隔著落地窗, 凝望了好久好久。
在裘厲看來, 薑雨真的變了很多。
念大學之後不過短短數月,她仿佛褪去了醜小鴨的灰羽毛,變成了真正引頸展翅的白天鵝。
她好美,美得他仿佛以為這是在夢裡。
自慚形穢, 不敢相認。
薑雨眼中的裘厲, 也變了好多。
過去從來不與人交往的他, 身邊竟然聚集了三五好友,一眾男生有說有笑, 他嘴角也掛著笑意,完全不似過去獨來獨往的孤僻模樣。
薑雨揉了揉眼睛, 恍惚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剪了個平頭, 看起來輪廓氣質更加冷硬,穿著黑色短袖T和長褲, 手臂緊致的皮膚呈小麥色,上麵還隱隱可見過去殘留的傷疤。
兩個人隔著玻璃,仿佛被隔絕在兩個不同的夢境裡。
裘厲移開了視線,步履淩亂,轉身倉皇離開。
在這段感情裡,是他當了逃兵,再見時已經麵目全非,無顏再見。
走了十多米,再回頭,少女仿佛真的隻把他當成一場夢,她趴在窗邊的吧台上,似小憩一般睡著了。
“......”
裘厲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把她獨自丟在這裡,他大步流星地返回了酒吧,來到薑雨身邊。
桌上有幾杯空雞尾酒,女孩半夢半醒地趴著,怔怔地看著手邊的水晶音樂盒,出神。
音樂盒嘀嗒地響著《天鵝湖》的清脆調子,水晶芭蕾舞少女轉著圈圈,一圈又一圈,將她拉入夢境的最深處。
裘厲的手落到她肩上,像羽毛一樣輕,然而薑雨的身子敏感地縮了縮,防備地回頭望他一眼。
腦海裡思念了無數遍的熟悉的英俊麵孔,讓她有些不敢相信,盯著他一再確認:“阿厲?”
“嗯。”
裘厲看到桌上竟然還有煙盒,頭皮有點炸:“什麼時候學會的?”
薑雨嘴角懶懶地上揚著,熟練地從煙盒裡摸出一根檸檬味女士細煙,放進嘴裡,然後用一枚精致可愛的浮雕打火機點燃了。
“你猜?”
“薑雨!”
她對他忽然的怒意置若罔聞,抽了一口,將沾了口紅的細長煙嘴遞到了裘厲嘴裡。
“這味道不錯,你嘗嘗。”
裘厲雖然覺得很荒唐,但還是沒忍住誘惑,舌尖舔了舔煙嘴上的口紅。
味道...是不錯。
吸入有檸檬的清新,好在尼古丁不多。
無數次在夢裡肖想過再見時的場景,但是絕對沒想到會是現在這種情況。
薑雨似醉的不輕,將煙從他嘴裡取出來,擱在自己嫣紅的唇邊。
裘厲很不客氣地將煙頭扯出來,直接用指尖按滅了。
“滋啦”一聲,他似不知疼痛。
“薑雨,你在乾什麼?”
薑雨最後一口煙,噴在了少年的臉上,然後拍了拍他的臉頰,咯咯地笑了起來:“學你啊,傻瓜。”
裘厲撿起桌上的煙盒,揉成了團,臉色低沉地攥著女孩離開。
“哎,我酒還沒喝完呢,一杯好貴的。”
薑雨掙紮著還要回去拿酒,裘厲端起三角酒杯,將剩下的小半杯液體一飲而儘,重重拍桌,然後拉著女孩走出了酒吧。
初秋的風涼涼地拍在臉上,兩個人臉頰都很紅。
裘厲漆黑的眸子裡帶著越發濃烈的怒意,這怒意又不能對她發泄,隻能穩著自己的情緒,克製地說道:“一個人來酒吧喝成這樣,遇到壞人怎麼辦?”
“我遇到過最壞的人,就是阿厲了。”
“......”
裘厲捧著她纖細窈窕的腰肢,扶著她朝著小巷儘頭走去:“送你回酒店。”
“你到底是不是阿厲啊?”薑雨頓住腳,托著他的臉,仔細地端詳著:“你不是,我就不跟你走。”
裘厲看著小姑娘水色懵懂的眼睛,問道:“現在認出來了?”
“沒有,你有三個頭在轉,我一個都看不清楚。”
“......”
薑雨盯著他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分鐘,用眼神描摹著他的五官眉眼,裘厲很耐心,讓她慢慢看――
“認出來沒。”
“啊...沒。”
“男朋友都不記得了?”
“就太久沒見,快忘了樣子了。”
他沒好氣地問:“那怎麼辦。”
“那就隻能嘗嘗咯。”
薑雨說完這話,踮起腳,含住了他的下唇,輕輕地吮了一下。
裘厲沒想到她竟然直接來這招!
一瞬間,五感放大,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細胞漫遍全身,然後竄上了脊梁骨,席卷他的神經末梢。
女孩柔軟的舌尖稚嫩地舔著他,又吸又咬。
他眯起眼睛,微微張開嘴,迎接她的到來。
呼吸間有淡淡的酒味和檸檬味。
她吻得他耳朵都紅了,除了侵占和擁有,腦子裡沒有其他念頭了。
守了這麼久的內心秩序,一下子方寸大亂。
在他扣著她的後腦勺,即將奪回主動權的時候,女孩卻移開了臉。
他再欲靠近,她越發後仰,不讓他親到。
裘厲意猶未儘地舔了舔唇,卷走她全部的滋味,扣著她的後腦勺,還想索取,薑雨立刻退後了一步,堅定地昭示不願再繼續的意圖。
裘厲沒有勉強,忍耐著問:“嘗出來了?”
“嗯,是阿厲的味道。”
“那走吧。”
“走哪裡啊?”
“送你回酒店,晚上一個人不要出來瞎逛。”他說著,牽起了她的手。
薑雨固執地留在原地不肯走,笑眯眯看著他:“一見麵就帶我去酒店,前男友是何居心啊。”
“......”
“到底回不回去。”
“不,你這個男人,壞得很。”
“老子真要對你壞,你早就...”他忍住了。
“就很壞啊。”
薑雨指著自己的心口說:“在我這裡丟了一把刀子,害我一直在流血,一直疼,一直一直疼。”
薑雨不是小檀同學那種張揚放肆的性格,因為從小生長的環境,她其實相當內斂,有點像謝淵。
很多時候,她不會把愛或悲傷宣之於口,因此,她很少對裘厲說什麼喜歡或愛。
寧可忍著,因為總覺得,能說出來的愛,好像都不那麼珍貴了。
她用一層厚厚的殼,將自己藏了起來。
這兩個月,基本沒有同學看出她失戀了,包括她媽和兩個爸爸,都以為她狀態很好。
她甚至哭,都隻是一個人在午夜的舞蹈教室咬著袖子哭,沒出聲...
是不是因為她什麼都不說,他才會走得那麼灑脫、那麼狠心。
裘厲默然地看著她,呼吸有些不穩。
“你沒話說了嗎。”
“嗯。”
虧欠的人,無話可說。
薑雨深呼吸,也不再追問什麼,更開不了口讓他回來。
那座城市有他最不堪的記憶,或許正如淩旋老師說的那樣,年少的時候,以為愛可以拯救全世界。
而事實上,當世界崩跌的那一刻,愛真的很蒼白啊。
薑雨怔怔地跟在他身後,月光下,她踩著他的影子,走得很慢很慢。
仿佛是要用這慢長的一生,和他走完這條路。
裘厲幾次駐足等她,最後牽起了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她甩開,他又牽住,拉著她加快了步伐。
女孩邊走...一邊低聲啜泣起來了。
那種久違的錐心刺骨的痛感,漫上了裘厲心頭。
“不哭。”他用指腹擦掉她不斷滾落的眼淚,有些失措,似懇求也似安撫:“小雨...不哭好不好?”
薑雨眷戀不舍地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那你不走...”
“我不走。”
“真的?”
“你抱著我,我也走不了啊。”他溫柔地哄道:“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