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他,他是不是我爸爸,為什麼彆人有媽媽,我沒有。”裘厲撥著自己的指甲蓋,平靜道:“這個問題,總會激怒他。”
“後來我稍大一些,有一次他在書房裡打電話,好像是他進行精神實驗的誌願者出了一些問題,協會緊急叫停了他的實驗,不在給予任何批準和資金。”
小時候,裘厲以為那個男人是一個事業狂,後來他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個瘋子、惡魔。
他趴在門邊聽他激動地講電話,看著氣急敗壞地摔了手機,那時候,他不會知道,他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那是他唯一一次用很溫柔的語調跟我說話,讓我坐在一個黑乎乎的房間的椅子上,然後給了我一顆棒棒糖。”
“我受寵若驚,撕開棒棒糖紙,都舍不得吃。後來他開始在黑屋子裡播放幻燈片,強迫我看,第一張幻燈片,是男人和女人口口的畫麵...”
“行了,不要說了。”
謝淵打斷了他,手攥緊了拳頭。
裘厲很聽話地閉了嘴。
良久,謝淵的拳頭緩緩鬆開,他來到窗邊,點了根煙,平複內心翻湧的情緒。
“過去的事不提了,半年之內,把腿傷養好。”
“半年?”
“我不想結婚典禮的時候,你一瘸一拐地從我手上把小雨接走。”
*
人們常說,越害怕什麼,便越來什麼。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那段時間,薑雨總是遇到霍城。
回家的路上、北城大學的林蔭小徑邊、甚至在薑漫依和程野的浪漫婚禮上,薑雨總是能看到霍城的身影。
他像一個恐怖的影子,如影隨形地跟在薑雨身後,在某個僻靜的角落裡,凝視著她。
薑雨快要被霍城逼瘋了。
她不害怕霍城,但是她害怕裘厲和霍城的接觸,因為【知過】app還沒有提醒她任務成功,所以裘厲仍舊有坐牢的可能性。
薑雨絕口不提有關霍城的任何事,她絕對不能讓裘厲知道,霍城時常會出現在她的附近,對她虎視眈眈。
裘厲上一世殺害了霍城,被判處無期徒刑,重來一次,薑雨不能讓他重蹈覆轍。
那段時間,薑雨每晚都睡不好,總是夢到上一世的事情。
夢境裡的裘厲,拿著那柄鋒銳的刀刃,刀刃滴答滴答地淌著血,他站在血泊中遙遙地對她微笑著。
薑雨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冷汗直流。
裘厲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段時間,薑雨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不僅僅是在跳舞的時候經常走神,甚至在他單膝跪下向她求婚的時候,她的雙眸穿過了他,落到了他身後的某一處地方,滿眼驚恐。
裘厲回頭,什麼都沒有看到,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是他精心設計的求婚儀式,邀請了諸多朋友和親友到場見證,在愛斯梅拉的大草坪上,有浪漫的小雛菊花束和粉色氣球。
主意是程野給的,但是現場每一朵花的布置擺放,都是裘厲親力親為,很認真地對著空氣排練了一整個下午。
然而,沒有給到預想的驚喜,反而把薑雨給嚇得說不出話來。
晚上,薑雨才慢慢回過神來。
在求婚的時候,她看到了霍城,霍城就站在愛斯梅拉校內草坪的儘頭,衝到遙遙地微笑致意。
這可把薑雨嚇得夠嗆,她好怕裘厲回頭看到霍城,好怕兩個人再度起衝突。
慶幸的是,霍城隻是遠遠地望著她,並沒有走近她,一直到求婚結束,他消失在了人群中。
薑雨抱著膝蓋坐在懶人椅上,看著落地窗邊滴答落下的雨水,手上的鑽戒有鴿子蛋一般的大小,是裘厲畢業之後用掙來的全部積蓄,給她訂製的鑽戒。
薑雨摩挲著鑽戒切割精致的表麵,眸底一片溫柔。
事實證明,謝淵的確很有商業眼光,他給裘厲投資開的工作室,不過一年的時間便收回了全部成本,今年上半年便開始盈利了,每個月都能拿到一筆不菲的分紅。
這些錢,他當然照單全收,然後開了一個專門的帳戶儲存起來,將銀行.卡給了薑雨保管。
雖然薑雨不缺這點錢,但是未來的婚姻生活,漫長的幾十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爸爸媽媽也不可能一輩子陪伴著她。因此,他必須為薑雨好好地打算。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薑雨接受了謝淵的安排,好好地保管著這張銀行.卡。而事實上,即便謝淵沒有用霸王合同分走裘厲一半的收入來源,他掙多少錢,基本上也都是交給薑雨。
以後的生活,會永遠這般幸福下去了吧。
薑雨抬起頭,恍然間看到落地窗外的街道上,霍城站在路燈下,遠遠地看著她!
外麵淅淅瀝瀝落著小雨,他穿著一件黑色西裝,衣服都被雨給淋濕了。
他遠遠地望著薑雨,嘴角綻開邪佞的微笑。
薑雨嚇得趕緊將窗簾拉起來,然後關上了房間的燈,坐在沙發角落裡,抱著抱枕,心下一片惶恐。
這裡是她和裘厲的新房,剛搬進來沒多久,霍城怎麼會知道她的位置。
更何況,這樣的高端小區,怎麼會隨便讓外人進出?
不過轉念一想,彆人也許不可能,但那個人是霍城,恐怕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吧,就像上一次在愛斯梅拉,他不也大搖大擺地進來了嗎?
就在薑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邊傳來密碼鎖解鎖的聲音,薑雨嚇得趕緊抓起了茶幾上的水果刀,對著大門的方向。
男人打開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薑雨看到,進來的人是裘厲,頓時鬆了一口氣。
裘厲見薑雨手裡竟然握了一把刀,微微驚愕:“你想乾什麼?”
“啊,我想...給你削水果啊。”薑雨掩飾住心裡的慌張,故意說道:“一出電梯就聽到你的腳步聲啦。”
裘厲掃了眼茶幾上的水果盤:“哦,那削啊。”
薑雨的手摸到果盤,裡麵隻有洗好的一盤草莓。
她硬著頭皮拿起了草莓,用刀子削掉了草莓上端的綠色葉子,勉強地笑著說:“這個...好難剝哦,必須要用刀才能削掉。”
裘厲走到她麵前,接過了“削”好的草莓,扔進她的嘴裡,問道:“怎麼回事?”
薑雨嚼著草莓,視線側移,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沒事啊。”
“再說一遍,沒事?”
她知道什麼都瞞不過裘厲,索性直言說道:“我很害怕。”
“怕什麼?”
薑雨嚼著嘴裡酸酸甜甜的草莓:“害怕不能當好一個好妻子;害怕未來幾十年時間太漫長,很多東西會慢慢變化;也害怕幸福這麼多,像海麵上小美人魚的泡沫,全都是虛幻,明天的太陽一出來就全消失了...”
薑雨沒有說謊,她真的害怕,怕霍城奪走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幸福。
裘厲俯身凝望著她,判斷著她話語裡的真真假假:“你想的還挺多、挺複雜。”
“女孩子結婚前都會想這些的啦,正常,我隻是還沒有準備好而已。”
“都已經答應求婚了...”他輕輕蹭著她的耳鬢,用性感有磁性的嗓音道:“現在說沒準備好,會不會太晚了?”
“不可以後悔哦?”
“姐姐要是再說這樣的話,我要欺負你了。”他說著解開了領帶,勾在了薑雨的頸子上。
薑雨腦子裡儘是霍城麵目可憎的臉龐,她脫口而出道:“欺負我...那你會打我嗎?”
“......”
問出這句話,兩個人同時怔了一下。
裘厲看著薑雨,神色很複雜:“你...問我什麼?”
“不是,沒有。”
“我打你?”
“我問錯了。”
“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
剛剛的確是帶了揶揄玩笑的意思,但現在的裘厲似乎真的生氣了,他鬆開了領帶丟在一邊,不再碰她,坐在沙發上,把果盤端在懷裡,開始吃草莓。
兀自生著悶氣。
薑雨見他一顆顆地吃著草莓,用腳尖點了點他的腰:“你給我留點。”
“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
他還是反複質問這一句話。
“不是,我不是說你。”
“你害怕和我結婚,竟然是擔心我會打你?”裘厲看起來似乎很失望:“這麼多年,我在你眼裡是這樣的人?”
薑雨這段時間,是真的快要被霍城給逼瘋了,這個男人成天在她眼前晃,仿佛是在故意折磨她,她腦子都混亂了。
盤子裡還剩最後一顆草莓,裘厲本來想吃了,偏頭看到小姑娘穿著單薄的睡裙、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是不忍心,將草莓喂到了她嘴邊。
薑雨一口咬下去,還沒來得及吃,男人俯身過來,口勿住了她的唇,將她還未來得及咬進去的草莓卷走了。
唇齒間儘是草莓酸甜的滋味,裘厲似故意懲罰她似的,口勿得並不溫柔,令她有些難以招架,手肘抵靠在了他月匈前,輕輕擋了擋。
“阿厲...”她的聲音很細微,也很撩人。
裘厲單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
......
“我永遠不會欺負你,誰欺負你,我就殺了他。”
薑雨不記得裘厲是不是說過這句話,每天晚上她都是在這個不知疲倦的男人之前,倦倦睡去,以至於夢中,她都能感覺到洶湧跌宕,而她每天早上也再不是自然蘇醒,而是被......
對於這份婚姻,薑雨唯一遲疑的地方,就在這裡。
她是裘厲唯一感覺的來源,他在她這裡,有太多太多的渴求。薑雨儘可能滿足他,但有時候真的是...
太累了!
她害怕結了婚之後,自己會死在這個男人手上。
夢裡,她似聽見了他說這句話,但她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還沒有over。
薑雨拚命想搖頭,想scream,想告訴他不可以,但她什麼都沒喊出來就又被他的吻封住了唇。
他既溫柔又不溫柔,讓她徹底無法招架,他反複問她,可不可以嫁給他,願不願意當他的妻子,永遠不分開。
薑雨哭著答應。
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