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母站在原地看了許久。
她和兩個女兒似乎都沒有這樣親密的時候, 眼看著到了中午,做飯的婆子送了飯菜過來, 地裡的婦人都出來吃飯了, 她才回過神來,往楚雲梨那邊走去。
趙母一來 , 楚雲梨就注意到她了,此時看到她上前, 直接問 ,“你有事嗎?”
看著她臉上瞬間冷淡下來的麵色, 趙母心情複雜, “我想來跟你說, 當初我錯了,不該把你嫁給何老三。”
這倒是稀奇了,楚雲梨滿臉驚訝的看著她。
趙母低聲道, “現在趙村的人都說, 何老三他……不行,而且很喜歡發火,還動手打人。”
楚雲梨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要知道, 上輩子何老三可是好人, 人前從不發火。認識他的人提起都會歎一句可惜。尤其趙小丫沒能給他生個孩子, 都說他時運不濟。
“何老三的腿被打斷,他娘去照顧他時,被他把熱湯當頭澆下, 臉都被燙傷了。”趙母聲音低低,“而且還是他們村的狗剩說他不行之後的第二天,狗剩傳出來這個消息,好多人都不信,沒想到第二天何老婆子就受傷了,當時摔在地上都起不來,許多人都看到了。”
“小丫,娘對不起你。”
楚雲梨看著她,問,“你摸著良心說一句,如果那時候你知道何老三脾氣暴躁還會打人,且他不能圓房之後,還會不會讓我嫁?”
趙母愣住,半晌無言。
其實還是會的,隻要能讓趙大壯娶上何魚,趙小丫就該嫁,當然了,何老三這樣子,何婆子那邊是不敢再拿喬的。
見她不說話,楚雲梨扶著婆婆轉身 ,“娘,風有些大,我們回去吧。”
趙母嘴唇顫抖了下,“你叫她什麼?”
“忘了跟你說,我現在叫李雲,我是婆婆的女兒。”楚雲梨看著她,認真道,“當初我出家門,是娘收留我,以後我會給她養老送終。”
趙母看著婆婆身上整潔的衣衫和腳下乾淨的鞋,證明她確實是不用乾活的,女兒願意奉養彆人,也不願意借自己一枚銅板,她突然覺得胸口堵的喘不過氣來,不知不覺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小半年,轉眼到了夏日,楚雲梨這段時間極力給婆婆調養身子,但她的身子還是一日日灰敗下去,興許,過不了今年了。
這一日她去地裡,回來的時候又遇上了何魚,她正站在路旁看著酒樓,看到楚雲梨,幾步走到她麵前,“小丫,我想去你地裡乾活,可以麼?”
“當日你走的時候,不是說要對我不客氣?”楚雲梨一點給她麵子的心思都無,“你要願意就去。”
那地裡乾活的,可都是家裡麵乾農活的婦人,個個厲害,而且楚雲梨找了個嘴巴厲害的領著,她雖然想要提高女子的地位,卻也沒想著讓她們白拿工錢。稍微年輕些的婦人和小姑娘,基本上不在地裡,去了炮製藥材的院子的乾活,那邊活兒要輕鬆一些,但不是什麼人都能去,非得楚雲梨親自點頭。
何魚道了謝,又問,“你大哥他最近好麼?”
“不知道。”楚雲梨攤手。
她是真不知道,不過想也知道不好了。
何魚第二天就去了地裡乾活,那些婦人整天乾活的間歇就會說些各家的消息,尤其對於東家的事情就更喜歡議論了,不過都是偷偷的。對於何魚的身份大家心裡都清楚,見楚雲梨還願意讓她乾活,都讚東家善良。
在這裡乾活,不說彆的,因為家中不能離人,好些男人都開始學著料理家務,對待媳婦也不會再隨意打罵。還有婆婆,對待在外能拿回銀子的兒媳婦,也不好隨意使喚了。
最要緊的,還是因為有了這份工錢,家中日子寬裕了許多。所以,她們對於楚雲梨這個東家,感激居多。
她們也沒有故意排擠何魚,楚雲梨也不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哪怕如此,何魚做了幾天後,就拿了工錢再也不來了。
之後沒多久,發現她去了邊鎮的富商家中做了丫頭。
如果是一開始嫁給趙大壯的那個何魚,對於藥田裡的這些活,應該是得心應手的,雖然辛苦些,但肯定能堅持下來。再如何也不會比莊戶人家家中春種秋收時累,但是已經做過鎮長家姨娘的何魚,見識了那些富貴之後,不樂意自己做一個月不如人家頭上一支釵。
隻能說,人各有誌!
趙大壯的腿好了之後,再來找過她們,確切的說來找過趙大丫,想要借銀子,最後還借到了。
不是趙大丫舍不得這份情意,而是趙大壯幾乎跪在地上說趙母生病需要抓藥,這銀子拿去是救命的。
趙大丫給了,不過因為她本身就是跟著楚雲梨過日子,一直在家中打理家務,手頭的銀子都是楚雲梨給她采買肉菜的,並沒有多少。趙大壯緊接著來了幾天,趙母的病情在他口中越發嚴重。
趙母生病了,她還挺擔憂,嘴上再硬氣,心裡也還是忍不住擔憂的,尤其到大壯的語氣中,趙母命不久矣。
她到底是沒忍住,背著楚雲梨悄悄回了一趟趙家,打算是去見趙母最後一麵。
回了趙村她一路上看到熟悉的風景還挺感慨,但看到自家小院中趙母在飛快打掃院子後,當下又氣又怒,轉身就走。
當下的人哪怕裝病,也沒有人會拿長輩生病來說事,總是怕禍從口出,萬一一語成讖長輩真病了怎麼辦?
走了幾步到底不甘心,趙大丫轉身回去,走到自家站在籬笆院外,問,“娘,大壯說你病了,問我拿了好多銀子,這事兒你知道嗎?”
趙母看到她,先是驚喜,然後聽到她問這個,下意識就道,“你們是親人,互相幫襯難道不應該?”
哪怕是趙大壯拿她身子說事,趙母第一反應還是護著,趙大丫徹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