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似乎還有壓抑的哭聲,楚雲梨身子一輕,她知道自己離開了那裡,下意識睜開眼睛看向床前,就看到還年輕的覃悅如含笑淡去。
這一次她一開始難些,後來薑瑜皓被接走之後,隻看著瑜嘉就輕鬆許多,不過看孩子到底費神。再有就是,先皇對於朝臣的掌控算是她接觸的這些所有皇帝中最嚴厲的,她自己也不敢動作太大,唯一一次出格就是對杜氏動手。就是她辦的慈安堂,完全就是在兩任帝王的眼皮子底下,本身她沒有什麼壞心,確實是想要救人,皇上不止沒有阻止,素日裡明裡暗裡的照顧不少。
就拿覃家來說,分三成利錢給她,等於每年的一半盈利都送了了,後來有一次覃家想要與她談談,態度之堅決,似乎是另外找到了靠山,但是呢,那一次就被擼了,第二年重新找上楚雲梨,也才又得了皇商,之後幾十年都不敢鬨妖,甚至還有人通過覃家引見找上她的都有。
打開玉訣,覃悅如的怨氣:500
善值:43650+6000
這一回賺了六千善值,看來她真的幫了不少人。之所以一切順利,與帝王心係百姓關係甚大,運氣好,遇上的都是明君。
她從床上坐起身,躺得太久,想著在屋中走走,路過古色古香的妝台時,微微一頓,重新回去看鏡中的人,雖然還是一身現代的衣衫,眉眼也還是曾經熟悉的,但肌膚白皙,五官精致了不少,如果說以前算是清秀佳人的話,現在已經算是個美人了。
走了兩圈後也沒出門,重新躺回了床上,閉上眼睛前想著,這一回可千萬要遇上他,也彆再去農家了。
身子一重,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了久違的雞鳴聲。
楚雲梨:“……”果然走背字。
聽到雞叫,她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些了解,睜開眼睛後看到的情形更是讓她一陣無語。
身下躺著的是硬邦邦的床板,身上蓋的“被子”,勉強算是被子吧,滿是補丁不說,隻有薄薄的一層,她重新閉上了眼睛。
福安鎮的岩石村是個大村,各種姓氏都有,幾百年之前的大姓有三家,胡姓,張姓,白姓。
幾百年後的現在,岩石村中說得上來的姓氏都有十幾種,但這三家也要算其中的大姓。
原身胡梨花,因為她娘生她的時候,剛好後山開了一片梨花,所以就取名梨花。
今年十四,是家中老大,底下還有兩個妹妹。她娘如今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再有一個月就要生了。
岩石村,因為後山上一大片光滑的岩石而得名,村裡人大部分重子嗣傳承,胡梨花的爹胡大有隻得三朵金花,哪怕他會打獵賺銀子,不少人也暗地裡笑話他。
胡梨花的爺爺胡土攏共生下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胡大有是長子,底下還有胡二有,三有,最後的那個是取名胡悠。兄妹四人全部都已經成了親,父母在,不分家,如今三兄弟全部在家住著,再加上底下的孩子,吃飯的時候擺兩桌還擠不下。
微微沙啞的女子聲音在外麵響起,“梨花,趕緊起來。”
楚雲梨睜開眼睛,下意識的看向床裡麵,那裡,還有兩個小姑娘抱著睡在一起,而屋子裡,真的可以稱得上家徒四壁四個字。
除了這張破床和牆壁,那是什麼都沒有。
就掃視了一圈屋子裡,外麵的女聲又開始催促,“梨花,趕緊的,醒了沒有?”
睡是睡不成了,倒不是因為外麵有人喊,而是因為這被子太薄床板太硬,睡慣了高床軟枕的侯夫人一時間適應不了。
踩到了地上,才發覺自己身量不夠高,仔細回憶了下,胡梨花今年確實已經滿過十四歲了,說起來應該是嫁人的年紀,但這模樣……本來身量不高,整個人也瘦,大概是為了省布料,或者是許久沒有裁新衣,身上的衣衫短,褲子也短,乍一看就像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梨花……”
外麵催促聲又起,第一遍還算溫和,上一次有些急切,這會兒的兩個字已經帶上了怒意,楚雲梨打開門,“來了。”
循著記憶去了廚房,果然就看到原身的母親白氏正在揉麵,鍋中還煮著一鍋青菜,夾雜的幾粒黃米,興許是因為青菜煮得太久,連湯都已經微微發黃,整個廚房彌漫著一股草木煮太久之後的味道,格外難聞。
白氏催促,“快點舀起來,這邊要蒸饃了。”
說是饅頭,看起來格外粗糙,其實就是麥麩揉出來的,剌嗓子得很。這一鍋湯和那“饃”,就是一家人的早飯了。
楚雲梨順手拿起盆子把鍋中那鍋看起來像是豬食的湯盛出來,又趕緊洗鍋,洗鍋過後的水也舀進去,往日的胡梨花就是這麼乾的。
有一次因為把這湯倒了,還被胡母揍了一頓。楚雲梨坐在灶前,看著白氏利落的把那堆粗糙的麥麩捏成一個個,大大小小都有,大的有巴掌的。小的和雞蛋差不多。其實是揉多少個是有數的,家中的男人吃最大的,女人吃中等的,她們幾個丫頭吃最小的。末了,又放了兩個雞蛋在邊上。
剛剛蒸好,白氏剛把雞蛋收起來,外麵一陣風般刮進來了一個人,一身細布衣衫,額頭上冒著汗珠,伸手就去鍋中拿饃,且一拿就是大的。
白氏急了,“保進,還沒開飯,不能吃。”
但他哪裡會聽,抓起就跑了。
跑出去的叫胡保進,是胡二有的長子,也是胡家第三代中迄今為止唯一的男丁。
胡梨花所有淒慘的人生,大半都是因為他。
白氏累得兩頰通紅,整個人瘦弱,隻有肚子高高隆起,這會兒看到他跑了,急得跺腳,“一會兒又該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