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跟在後麵,看見陳元略聽到這話後頓住腳步,回身吩咐,“把張姨娘也帶上。”
長福院中,一片忙亂,兩人進門,就看到老夫人麵如死灰般靠在枕頭上,眼見夫妻二人進門,卻閉上了眼睛,“把……二爺……找來。”
她這番話是對著邊上的婆子說的。
陳元略上前,溫聲問,“娘,您怎麼樣?”
老夫人閉著眼睛,跟沒聽見一般。
陳元略轉身問大夫,“老夫人如何?”
大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道,“老夫人無事。”話是這麼說,但卻眨眨眼,伸手對著陳元略招了招,率先出了門。
楚雲梨拉著陳元略出門後,大夫對著兩人一禮,“老夫人急怒攻心,傷了根源,老爺還是……早做打算吧。”
明白點說,就是可以準備喪事了。
陳元略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這麼嚴重?”
大夫見狀,“老爺保重身子。老夫人被那藥傷了根本,就是好好調養也……如今又吐了血,雪上加霜。”臨走前,大夫還囑咐他們,“儘量不要讓老夫人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然不好的事。有時候人活著就是那口氣,要是知道不好,氣一泄,神仙難救。”
再進門去的陳元略臉上恢複了溫和的笑意,“不就是叫二弟回來嗎?多大點事,娘,您彆生氣了。我讓他們搬回來住一段時間可好?”
“不孝子!”老夫人睜開眼睛,餘怒未消,“我說那個女人不能留,你怎麼說的?”
“你說把她送走,後來又說她改好了帶回來。”老夫人越說越怒,“她那是改好了嗎?她那是故意讓我們以為她改好了,然後好毒死我!咳咳……”說到激動處,老夫人咳嗽起來。
陳元略忙上前去輕拍她的背,又拿帕子幫她捂嘴,等她咳完,收回手時,瞄到上麵一抹紅。
那抹紅色刺得陳元略眼睛都痛了起來,他不著痕跡的幫母親擦去唇邊的血跡,語氣如常,“娘,我已經帶了她過來,您說怎麼處置?”
老夫人嗆咳過後,整個人疲累不堪地靠在枕頭上,聞言道,“那女人太狠,留不得了。”
屋中一片沉默,好半晌,陳元略才輕應了一聲。
聽著床上的老夫人傳來輕微的鼾聲,陳元略才出門。楚雲梨一直陪著,沒多說話,站在一旁順手幫忙。比如,陳元略給他娘捂嘴的帕子,就是她遞過去的。
夫妻二人出了門,陳元略看著跪在院子裡的張禮瑗,閉了閉眼,道,“送張姨娘回院子。”
等張禮瑗被人帶著走遠,陳元略吩咐道,“去拿我書房中的藥熬一碗。”
陳府的院子裡無論何時景色都不錯,兩人不緊不慢走了許久,他道,“早知如此,當初我便不該讓她進門。”
楚雲梨垂下眼,張禮瑗要是不進來,現在還在外頭養著兒子,而這邊陳元略還時不時帶著已經上了族譜的陳嫻樂回去,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到得那時,委屈的就是她了。
“我也有責任。”楚雲梨出聲,“我本意是讓你們有情人得已相守,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陳元略微微一愣,“不關你的事。是她心腸歹毒,還不識大體。胡家對陳家有恩,胡氏狠毒無比,我早晚會收拾了她……”他頓了頓,苦笑道,“她不信任我!”
兩人走到張禮瑗院子門口時,那邊隨從也端來了一碗藥。
楚雲梨站定,“我就不去了吧?”
讓他們兩人道個彆。
陳元略握了握她的手,“苒苒,往後我好好和你過日子。”
語罷,他帶著隨從大踏步進去,幾息後,周嫻樂哭著被人拽了出來,七八個下人也全部魚貫而出。
周嫻樂一直在哭,半刻鐘後,陳元略再次出來時,手中不見藥碗。
陳元略眼圈發紅,對著站在院子門口的楚雲梨道,“張姨娘病逝,她的喪事還勞煩夫人費心安排一下。”
說完,急匆匆走了。
周嫻樂大哭著奔了進去。
楚雲梨緩步進門,院子裡空無一人,正房門口處,張禮瑗趴在那裡,正在吐血。
“彆哭!”張禮瑗麵色青紫外的肌膚慘白,看起來有些滲人。她還笑著幫女兒擦眼淚,“我有今日是咎由自取,你彆恨!夫人是個好人,你乖巧些,她不會委屈你的。”她又吐出一口血,嗆咳不已,“出去!”
周嫻樂哭得更凶,張禮瑗伸手推她,“走!”
周嫻樂被推到了地上,翻身爬起,“我去找大夫!”
等她跑走,張禮瑗抬眼看向院子裡的楚雲梨,“你故意的,是不是?”
楚雲梨一步步走近,蹲在她麵前,壓低聲音,“我是好意啊,誰能想到你進府不過一年多,就把自己玩死了呢。還有,你和老爺青梅竹馬的情分……如今看來也差不多了。”她餘光看到廊下不遠處的碗,興致勃勃問,“這藥是你喝的,還是他灌的?”
張禮瑗死死瞪著她。
楚雲梨瞬間了然,“哦,被灌的。”又歎息一聲,“果然郎心易變,一年前,他還想把你的女兒當做嫡女記上族譜呢。”
“裝模作樣……我看了你就……惡心……”張禮瑗說話開始斷斷續續,眼神渙散,口中的話也沒了恨意,帶著哀求,“求你……幫幫我……女兒……”
楚雲梨沒動,靠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不害她就已經是我大度,你怎麼有臉求我?”
張禮瑗眼睛瞪大,眼中光亮漸漸黯淡,徹底不動了。
周嫻樂急匆匆進門,遠遠的對著楚雲梨就跪下,哭道,“夫人,求您救救我娘,幫她請個大夫吧……求您了……”
楚雲梨側頭,“晚了。”
周嫻樂連滾帶爬的過來,看著門檻上睜著眼睛的張禮瑗,伸手去推。
她哭得傷心,楚雲梨站在院子裡,“你父親說,讓我給你娘辦喪事。”
周嫻樂崩潰大喊,“他殺了我娘!”
楚雲梨揚眉,“你娘說,他是你爹。這事你知道嗎?”
當下孩子早熟,十歲的孩子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周嫻樂滿臉是淚,搖頭,“他不是我爹。”
是不是的,興許隻有張禮瑗自己知道了。
說是讓楚雲梨辦喪事,其實也用不著她費心,底下的管事就能把事情處理了。一個姨娘而已,既沒有人來吊唁,也沒有人過問,悄無聲息的,不過兩日,已經入土了。老夫人特意吩咐,不許葬入陳家族地,所以,隻在郊外找了一塊地方下葬。
陳元略就在棺木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其餘時候都沒看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