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婦人一點不懼怕,甚至還笑了出來,“嗬嗬,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啊。”楚雲梨一本正經,揚聲吩咐道,“喜嫂,去報官!”
喜嫂從廚房中出來,有些無措,還是一步步往門口去。
婆子攔住喜嫂,“好叫你知道,我家大人是戶部主事,正經的六品官員。”
現如今夏俊楷隻是翰林院庶吉士,還沒品級來著。
“那又如何?”楚雲梨揚眉,“我們家不歡迎你,請吧。”
那女人笑了,“身為官員家眷,你這樣不懂迂回可不成。奉勸你一句,你這種粗俗的女人,要真為了你男人好,還是自請下堂吧。”她靠近了些,壓低聲音,“不怕告訴你,夏大人年輕有為,長得又好,自有貴女相配!你擋了人家的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楚雲梨眨眨眼,“貴女這麼不值錢麼?嫁不出去?非得盯著彆人的男人?你身為官員家眷,上門威脅於我。算不算知法犯法?”
一疊聲地詢問,尤其是說什麼嫁不出去的話,讓那夫人麵色難看起來,“這麼看來,你是不答應了?”
“我比較好奇看上我男人的貴女是誰?”楚雲梨一臉疑惑,“我男人隻是腦子聰明些,這庶吉士三年選一批,每次至少十幾個,要是遇上開恩科就更多了,那貴女什麼眼神非得看上一個有婦之夫?更何況,我男人家貧,長相雖好,但到底門不當戶不對,貴女眼睛是瞎的嗎?我一個鄉野村婦都知道彆人的男人不能要,貴女都這麼沒臉沒皮?還好意思逼上門來,我出身不好見識短淺,是不是該出去問問,京城貴女都這樣嗎?”
貴夫人有些愕然,沒想到這樣鄉下女人嘴皮子這麼利索,隻道,“我好心好意上門相勸,你要是不信,哼!”
哼一聲就走。
楚雲梨還追問,“夫人,你倒是說清楚再走,到底哪位貴女啊?”
夕陽西下,夏俊楷回來了,一進門先看了兩個孩子,飯菜已經上桌。楚雲梨坐在他對麵,看著他溫柔地和夏清清說話。
“清清,你去看著弟弟。”
夏清清很聽話,飛快走了。
屋子裡隻剩下了兩人,楚雲梨靠在椅子上,“今日戶部主事的夫人上門,讓我識相點自己麻溜滾!還是我若是再留下,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夏俊楷麵色難看,“我不會讓你們出事的。”
楚雲梨捏著手指,“按理說,庶吉士那麼多,也不是每一個都有出息,也有在翰林院蹲一輩子不挪窩的,為何有人偏偏盯上了你?”她可不信正經養大的貴女那麼沒腦子非得喜歡有婦之夫。
就算真是蠢貨,家裡的長輩也不會讓她胡鬨,憑著一個妙齡姑娘,大概做不到這些。
看著對麵女子清透的眼神,夏俊楷閉上眼。
她溫柔下來的時候,和以前的立秋很像。但是這樣冷淡清透的神情一出,再找不到曾經熟悉的人。
好半晌,夏俊楷才緩了過來,“還沒參加會試的時候,我們許多外地來的舉子在酒樓中吟詩作賦,有一次就說起了前朝的吳光正一案……”他頓了頓,有些懷疑對麵的女子能不能聽懂,但看她聽得認真,便繼續道,“吳光正是永安三十五年的進士,性子圓滑,隻花了十幾年,一路從偏遠知縣做到了丘州知州,恰逢丘州旱災,他獨自捐出幾十萬兩銀子,買糧買藥,救了無數百姓性命。但他出身貧寒,幾十萬兩憑他區區十幾年的俸祿自然是湊不上的,這些銀子,全部是各商戶孝敬和貪墨得來。旱災過後,便被永安帝捉拿,最後……判了斬刑,全家流放。”
楚雲梨來了之後,還沒空看書,點頭道,“你們在辯他?”
“是。”夏俊楷語氣低落下來,“當時分為兩波,有些人認為錯就是錯,律法在上,吳光正官商勾結是真,該砍。但也有人認為,吳光正貪墨銀錢也是為了救濟百姓,救了人命是事實。該從輕發落。”
楚雲梨好奇,“你怎麼說的?”
她這麼問,很明顯就是聽得懂,夏俊楷心裡卻愈發失落,因為立秋是不懂這些的,她的腦中沒有這麼多複雜的想法,一心一意除了他就是孩子,其餘再分一點給親人……
失落過後,夏俊楷打起精神,道,“我比較傾向於前者,錯就是錯。並且,我認為吳光正之所以願意救濟百姓,其心不純,他是想要脫罪!而且,永安帝已經算是從輕發落,放過了他家人。”
“當時許多人反駁我,也有讚同我的……太子殿下微服出巡,恰巧就在樓上。下樓時還讚了我幾句,後來我會試榜上有名,殿試時皇上又多問了我一些,放榜後,我考了第八名,當晚宴會上,皇上親點我禦前行走……”
到了這裡,夏俊楷算是禦前紅人,沒背景的新科進士中,他算是起點最好的。這輩子隻要不出大差錯,比如貪墨之類的事,仕途會一路順遂。
難怪……
他越說越低落,捂著臉啞聲道,“早知如此,那日我不去酒樓……不該喝酒,更不該說那些話……我是真想不到,他們的手會伸那麼長,居然會找了尹昌樂換我信件,傷害我妻兒……”
這事情嘛……要是尹昌樂沒答應,百花鎮千裡之遙,幕後的人想要動手傷害林立秋,大概是有點難的。興許會接到京城之後再動手,但憑著二人的夫妻感情,絕不會如那般容易。
他捂著臉肩膀顫抖,沒有哭聲傳出,但無端端讓人覺得難受。
楚雲梨歎口氣,“你沒錯,錯的是彆人!”
沒多久,喜嫂進來收拾碗筷,當著人前,夏俊楷情緒很快收斂,等她出去後,他也站起身,肩膀都彎了些,緩緩出門,臨出門時,他頓住腳步,沒有回頭,啞聲問,“立秋,你怎麼出事的?”
楚雲梨揚眉,“我以為你不會問。”
他聲音暗啞,“我還是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