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李瑗茶借出的糧食是溫家庫房的, 溫父不答應還能教訓幾句,但如今她借的是自己的私房, 他身為公公若是說起來就不合適, 顯得他手伸得太長,也小氣。
所以,稍晚一些的時候, 溫母就來找楚雲梨,把許多婦人堵在後門借銀子的事情說了, 末了道, “現在世道艱難是真, 瑗茶善良也是真, 但她這太單純了, 是禍不是福,我還是得勸勸, 你是長姐,也能說說她。主要是你們年紀相妨, 你勸比我勸有用。”
“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柳家跟我下定, 瑗茶不高興, 她回來後都沒來找我說話。”楚雲梨擺擺手,“再說,瑗茶在意我和如席之間的感情,我若是勸,隻怕她會更生氣。”
溫母一怔, 她倒是沒想到這個,皺眉沉思半晌,“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是長姐,彆跟她一般見識,你跟我一起去。借著此事下了台階便好了。”
她都這麼說了,楚雲梨隻得起身。其實她心底蠻想看李瑗茶對於溫母的勸說會如何狡辯。
兩人到了溫如席院子裡的時候,正聽到李瑗茶身邊的丫鬟稟告,“姑娘,沒有碎銀子和銅板了。”
就見李瑗茶抬手放了十兩銀錠在桌上,“去換!”
丫鬟福身退下,在門口遇上了溫母。
溫母的麵色實在說不上好,她是過過苦日子的,十兩銀子,換到二十年前的溫家,能做許多事,造房子娶媳婦,要是沒有這些事,能花用幾年了。
“放下!”溫母沉聲道。
丫鬟一抖,忙不迭福身,“給夫人請安。”
李瑗茶疑惑於婆母的怒氣,不過,她這幾天也不高興,隻隨口問,“娘,怎麼了?”
“怎麼了?”溫母冷聲吩咐那個換銀子的丫鬟,“讓後門那些人離開,溫家從今天起,不借糧不借銀,要是再糾纏,我要找鎮長做主!”
丫鬟一臉無措,回身去看李瑗茶神情。
溫母怒道,“此事我說了算,不用問你主子。”
丫鬟急忙忙放下那銀錠出去了。
屋子裡氣氛緊繃,伺候的下人都機靈地退了出去。隻剩下主子。
李瑗茶眼圈已經紅了,還在抹眼淚,“不知道我哪裡又做錯了?惹得您生這樣大的氣。”
溫母歎息一聲,走到她對麵坐下,“傻孩子,你是好意我知道,但是外麵那麼多人難保不會有想占便宜的。你一番好意,不能讓人利用了去呀!”
李瑗茶緩了緩,“可是世道艱難,他們好多人吃不上飯,家裡有老有小,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我也不是送,隻是借而已。”
“你沒錯。”溫母順毛捋,“可惜這世上如你這般性子純善的太少,做人還是要多個心眼。你這樣善良到處借東西,以後我和你爹如何能放心把溫家交到你們手中?”
“看你如今這做法,我和你爹就是死也不敢閉上眼睛,真怕我們一死,你就把溫家拱手送人了。”
李瑗茶不以為意,“我又不蠢!”
餘光看到門口的楚雲梨,輕哼一聲,“姐姐自己摳,看不慣我借銀子不看就是,何必找來母親訓我?”
楚雲梨:“……”腦回路清奇。
“其實,是娘找我來的,讓我勸勸你,彆拿銀子不當回事。溫家也不是豪富,首富張家也沒有你這麼大方,四處拿著銀子灑。”
這話溫母深以為然,苦口婆心地勸,“對啊!瑗茶,做人還是要低調,老話說:財不露白。你這樣大方,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溫家有多富裕。世道艱難,百姓家中無糧,會做什麼事我們誰也不知。萬一他們起了歹意,對我們家動手怎麼辦?”
“不會的。”李瑗茶語氣篤定,“這個世上,知恩圖報的人多。那沒良心的人還是少數。”
說到最後一句,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楚雲梨。
她口中沒良心的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若是溫枝,這會兒大概就忍了這口氣。但楚雲梨忍不了,直接就問,“弟妹對我似乎頗多誤會。我確實是養女,但我自懂事起就在食肆幫忙,這麼多年從沒亂花過一枚銅板。敢問我哪裡做了對不起溫家的事,怎麼就沒良心了?”
李瑗茶得意一笑,“我又沒說你,你自己心虛吧?”
楚雲梨臉色嚴肅,“方才你那話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地說我。當我蠢聽不懂你的話嗎?今日我非要掰扯個明白,我倒要問問你,我上對得起爹娘,下對得起比如席,就是對你,我也坦坦蕩蕩。一點私心都沒,我哪裡沒良心?”
“難道不借糧食給溫家人就是我沒良心?”
李瑗茶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楚雲梨冷笑,“我身無分文,衣食住行都是花費溫家銀子,我若再拿著溫家的糧食送人,才是真的沒良心!”
李瑗茶:“……”突然覺得好有道理。
就是溫母,也對這話深以為然。
“算了,我也不想多解釋,你愛怎麼誤會就怎麼誤會吧。我會催促柳家儘快完婚,隻希望溫家沒了我後,能越來越好。”話落,不看李瑗茶難看的臉色,楚雲梨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