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隔壁屋中出來的餘成富很沉默,一句話不說,正拎著今天剛買回來的斧頭劈柴,一刀一刀劈得挺狠,似乎要將胸腔中的各種情緒劈出。
楚雲梨切了一點醬肉當菜,看了他一眼,“吃飯了。”
餘成富不動,繼續劈柴。
餘糧也喊,“爹,吃飯了。”
餘成富丟下斧頭,坐到了桌前端了碗。姐妹三人很高興,大早上的就吃肉,這在前兩天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看到父親進門,有些害怕,不敢和他說話,悶聲吃飯。
楚雲梨卻不管他,對著三個孩子道,“這箱子吃飯不合適,明天去鎮上挑一套桌椅。”
“可是這樣一來,明天又得請牛車了。”餘糧有些舍不得,“娘,先不買吧,等哪天我們又買東西了,一起拉回來。”
楚雲梨笑了,“也好。”她想起什麼,起身去了帶回來的東西裡翻了翻,翻出來幾根紅色頭繩和三朵絹花,分彆是粉色黃色和玫紅,放到桌上,道,“本來我想買一樣的粉色,省得你們爭,但我又想,買三個顏色你們還能換著戴。”
從小到大,三姐妹這還是頭一回拿到絹花,以前餘煙煙的摸都不讓她們摸一下。頓時欣喜不已,伸手拿過來在頭上比劃。
餘成富悶悶道,“不當吃不當喝的,頂什麼用?”
三姐妹頓時噤若寒蟬,捏著絹花低下了頭。
楚雲梨冷哼一聲,“我賺的銀子,我就樂意給我閨女買花戴,你少給我陰陽怪氣的。”
當著孩子的麵又被訓了,餘成富心裡惱火,“你怎麼這樣了?”
楚雲梨眼神示意三孩子出門去,道,“我哪樣了?聽你話中這意思,我現在這樣不好?還是要像以前那樣天天挨打受罵挨餓受凍你才滿意?”
餘成富不滿,“當著孩子的麵,你這麼大聲做什麼?”
“餘成富!”楚雲梨霍然起身,喝道,“我嫁給你,是因為你對我好。而不是想來你們餘家當牛做馬,順便讓我的孩子也當牛做馬的!買朵絹花而已,村裡哪個小姑娘沒有?三孩子天天乾活,一朵花都沒買過,你個當爹的也好意思!”
聽了這話,餘成富一臉羞愧,囁嚅半晌,蔫蔫問,“今天你為何又動手了?”
楚雲梨張口就來,“我不是故意的。”
餘成富:“……”
楚雲梨催促道,“趕緊吃,吃完了乾活。”
餘成富幾口吃了飯,躊躇了下,“喜娘,你能不能給我點兒銀子,我想去給娘請個大夫?她到底是因為你受傷的,又是長輩,咱們不能看著不管……”
“沒有!”楚雲梨兩個字乾脆利落 ,“還有,有句話你說錯了。她不是因為我才受傷的,她是因為張口罵人想拿石頭砸魚兒才受傷的,你看我平時犯病嗎?”
餘成富想了想,好像確實是有人欺負三個閨女她才犯病,“可到底是一家人……”
“什麼一家人?傷害我閨女的都是我仇人。”楚雲梨一揮手,“她受傷是因為管不住自己的嘴和手,受傷了也該自己受著,再說,她缺那點診金?”
餘成富張了張口,妻子這話乍一聽挺有道理,但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
楚雲梨繼續道,“你自己房子破成這樣,閨女瘦成那樣,快說親了還沒有一身合適的衣裳。自家吃了上頓沒下頓。還操心彆人,多想想自己吧!”
說完,她起身就走,“趕緊吃完了去砍柴!”
餘家院子裡昨天燉肉,眾人聞著很香,晚上吃飯了也跟沒吃一樣。今天一到點,濃鬱的肉香又來了。
鄰居們忍不住,又從外頭路過,今天問的人比較多,大部分都是,“你家怎麼天天燉肉?這裡麵加了什麼,好香呀!”
甚至林氏那位隔房嫂子還跑到鍋前來看,隻看見鍋中浮著一個布包,應該就是調料了。忍不住指頭沾了一下邊上的鍋鏟放進口中,頓覺舌尖滋味美妙,“真好吃,這都是什麼?”
餘糧有些不高興,看就看,怎麼能動手呢?
“醬肉呀!明天要拿到鎮上去賣的。”
雖然是莊戶人家,但大部分人都還是講理的,聽到是賣的,林嫂子沒多久就離開了。
等到餘家人乾活回來,還沒進自家院子就聞到了濃鬱的肉香,比昨天還要香,讓人忍不住咽口水。就連向來斯文的餘光宗也往這邊看了好幾次。
今天燉得早,已經好了,楚雲梨招呼餘成富把鍋抬進門,之後關上了門,隔絕了隔壁眾人神情。
沒多久,餘成才和餘成武兩夫妻過來敲門,張氏質問道,“三弟妹,今天你怎麼又對娘動手了呢?”
楚雲梨坦然,“我不是故意的。”
眾人:“……”又是這一句。
張氏不依不饒,”就算不是故意的好了。娘都不能動了,你們也不請大夫,也太混賬了。”
餘成才也跟著斥責,“老三,你也真看得慣,就算不是你們動的手,看到娘傷得那麼重你竟然無動於衷,跟畜生有什麼區彆?”
餘成富笨嘴拙舌,滿頭大汗地解釋,“我想請大夫,可是我沒診金,娘說不用請……”
聞言,餘成才氣急,“她說不請你就不管了嗎?”
楚雲梨一把將他扯開,擋住門口,道,“咱們三房是出了名的聽話,娘說不請,我們哪敢自作主張?”
眾人:“……”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