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臨高熱不退,已經三日。
在楚雲梨看來,她的話還不至於把他氣吐血。
陳元臨如此,應該是命不久矣。
門口的丁氏本就心力交瘁,看到兒子吐血,嚇得險些暈厥過去。但她卻不敢暈,扶著門框勉強鎮定下來,沉聲道:“請大夫,你親自去,我看著他。”
吐血之後的陳元臨麵色慘白,他病了這許久,喉嚨被煙熏過,又因為喝藥的緣故,平時沒胃口吃不下東西。臉頰消瘦,顴骨高高,整個人瘦骨嶙峋。再不見曾經翩翩公子的模樣。
看著這樣的兒子,丁氏心痛不已。又看到聽到動靜後急匆匆趕來的陳父手中還抱著繈褓,心下更痛,也更恨。
丁茶兒緊緊追過來,將繈褓接過,陳父騰出手,奔到床前,滿麵焦灼:“怎麼會吐血呢?”
很長一段時間裡,陳父都以為自己隻有這一個獨子。就算現在老來得子,這個長子在他的心中也有著很重要的地位。此時看到兒子吐血,他除了焦灼擔憂外,什麼心思都沒。
丁茶兒看了一眼,抱著繈褓離開。
大夫來得很快,看過之後,連連歎氣:“你們另請高明吧。”
說完,拎著藥箱直接離開。
丁氏心如死灰。萬萬沒想到,兒子已經病重到了這種地步。
大夫不願意治,隻能等死。她今年已經四十歲,要是兒子沒了,男人又靠不住,她還有什麼奔頭?
當即大喊:“再去請!”
還是陳父親自跑了一趟,將城中醫術最好的老大夫請了來。
哪怕是大夫,也有各自擅長的病症。之前陳元臨先是摔傷,後是燒傷。找的都是擅長接骨的大夫和擅長治燒傷的,這會兒陳元臨重傷瀕死,陳父也顧不得這些,隻撿著最好的請。
這位老大夫擅長從閻王手裡搶人,凡是要死的人到他手中都能續命,時日長短而已。來了之後,仔細看了床上陳元臨傷勢,沉吟半晌:“他高熱幾日,已經是強弩之末。你們若真要救,還有最後一個法子。”
丁氏急切問:“您說,我們都聽您的。”
老大夫撚著胡須:“他的腿燒傷太重。也就是這兩天,你們就該準備後事。唯一的法子,將他的傷腿截了,或許可保得一條命。”
斷腿保命!
丁氏又想要暈,她死死抓著床柱,看著床上已經昏迷不醒的兒子,咬牙道:“截!”
老大夫點頭,又道:“我徒弟今日有事,我得需要人幫忙,你們誰膽子大點?”
丁氏:“……”
讓她親眼看著兒子被截腿,她肯定受不了。一把拽住邊上的陳父:“你來!”
陳父看了看兒子的傷腿,忙不迭搖頭:“可以等老大夫的徒弟回來之後……”
“我來吧。”楚雲梨出聲:“我需要做什麼?”
老大夫意外地看她一眼:“不用做什麼,我有幾箱東西,手邊放不下。你隻在我需要的時候將箱子搬過來就行。”
聽上去很簡單,本來想要執著於讓老大夫徒弟回來再動手的陳父也閉了嘴。
屋中安靜,氣氛凝重。
老大夫的手很穩,藥童有些慌,好在沒出錯。場麵過於血腥,藥童好幾次都不敢睜眼,楚雲梨見識得多,還算鎮定。
昏迷著的陳元臨不知怎的突然醒了過來,一開始還有些恍惚,側頭先是看到了站在床前的楚雲梨,察覺到有人給自己包紮,餘光卻看到了桌上一樣物什,很是熟悉,今早他還仔細看過,長長的上麵流著黃水……想明白那是什麼後,他滿麵驚恐張大了嘴,卻沒能喊出聲,然後,暈厥過去。
老大夫鬆了一口氣:“好在暈了,要不然更麻煩。”
一個時辰後,屋子的門打開,老大夫滿手血腥,屋中也彌漫著一股血腥味,衝擊得人幾欲作嘔。
丁氏真的吐了出來。
陳父看到那條腿,閉了閉眼,問:“能保住一條命嗎?”
老大夫搖頭:“聽天由命吧。”
陳元臨在第二日的傍晚醒了過來,清醒過後,抬眼就去看那邊桌子。此時在桌子上空空如也,還未看清,就聽到耳邊有女子的低泣聲,側首就看到了麵容憔悴的丁氏。
丁氏看到兒子醒了,頓時大喜:“元臨,你覺得怎麼樣?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