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是個好人。
那邊剛才抬張朝南進來的人這會兒都站在一旁看熱鬨,沒有出聲幫腔的意思。
大夫都這麼說了,楚雲梨再不讓開就顯得刻意,她退後一步,低下頭解釋:“我隻是想幫他擦茶水……”
大夫頷首:“看出來了。隻是這受傷的人經不起任何觸碰,你照顧的時候要小心一些。”
楚雲梨裝作一臉羞澀:“誰要照顧他!”
大夫:“……”
他年紀大了,受不住這個,擺擺手道:“方才你說追債?他欠了銀子?”
提起這個,楚雲梨一臉悲從中來:“是啊!欠了五百兩呢,前兩天他們兄弟都被人打斷了手,這一回……”她看了看,驚呼道:“竟然又是這隻!”
大夫聽到這話,徹底歇了救人的心思,擺擺手道:“這種事呢,最好是報官,衙門那邊的大夫治傷不收診費,如果他是苦主,找著了打他的人的話,連藥費都是衙門出,你趕緊找人送他過去吧。”
張朝南被折騰了這一場,隻覺得自己要死了,呼吸都在痛,也懶得辯解,急忙道:“大夫……求您救命!”
一句話落,他急忙喘了幾口氣,麵色都痛得發青了。
他想得簡單,報官是一定要報的。但在那之前,先把傷治一下。
楚雲梨也幫著道:“大夫,無論他是怎麼受的傷,你倒是先幫著治病啊!”
大夫本來是不想治的,這人身上的傷看起來挺重,但除了胳膊折了之外,其他都是皮外傷。沒到性命攸關的地步,他實在不想牽扯上這些事。
但是,被這姑娘一通折騰,這人身上的傷好像更重了,無論如何,得讓他清醒著去衙門吧?
大夫上前,拿了傷藥開始包紮。
張朝南覺得身上哪兒哪兒都痛,懷疑自己有了內傷,用完好的左手抓住大夫的手:“勞煩大夫……看看……內傷……”
大夫皺眉,在他肚子上按了一遍,他也不問痛不痛,隻看躺著的人的神情。一遍按過,見他沒有痛到不能忍的地步,道:“沒有內傷,有也不嚴重,自己養得好。你身上傷得最狠的就是這!這條胳膊,已經折了,得上木板固定,慢慢養著。你是現在就上呢,還是去衙門再上?”
張朝南隻覺得每一刻都是煎熬,深呼吸一口氣,想也不想地道:“趕緊治!”
他每吐出一個字,都覺得肺腑疼痛,說話之前得先深呼吸,不然的話,一句話都說不完。
一句話落,連深呼吸都不敢了,實在是深呼吸都扯得身上疼痛。
大夫一邊幫他治傷,心裡憤憤:“年紀輕輕地做什麼不好,偏去學賭?那些人把你打成這樣,應該也不會放過你家人吧?你這樣的,就跟那過街老鼠一樣,活著就是禍害人,誰靠近你誰倒黴。”
楚雲梨讚同這話,嘴上道:“大夫,你冤枉他了,這賭的人不是他,是他弟弟。他也是受牽連的,他是個好人,為了不牽連我,還讓我離開他呢。”
大夫恍然:“這樣啊。那你弟弟就是個老鼠,害人精。”
大夫動作利落,很快將他渾身上下包紮一遍,楚雲梨這邊已經找好了人,準備抬他去衙門。
張朝南渾身的傷被包紮過,並不覺得有轉好的跡象。反而因為被大夫揉捏了一遍,更加疼痛了。
好在大夫看他痛得厲害,幫他熬了止痛藥,但也不敢下得太重,人家一會兒可是要去衙門告狀的,止痛藥喝多了就得睡覺,到時候還怎麼告?
喝完了藥,張朝南還是疼痛,楚雲梨看他一臉猙獰,低聲勸道:“你先忍一忍,藥效沒那麼快。一會兒就好了。咱們先去衙門,非得告訴大人,讓他替你討個公道。欠債還錢就是,憑什麼打人呢?”
張朝南痛得昏昏沉沉,都被抬出醫館大門了,才恍然想明白她的意思。
這是要拿他家欠利錢的事去告?
張朝南心裡清楚,他今日挨的這頓打,壓根就跟賭坊沒關係。他有些想不明白,他平時也沒得罪人啊!今日跟她約在那巷子裡,隻有他們倆知道,之前他還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找人來收拾自己,可後來她出現了,還那麼擔憂……做丫鬟能做到主子身邊的紅人,肯定不是粗手笨腳的。剛才她連連出錯,肯定是擔憂他才會如此。
那麼,就不是她!她了?
難道是巧合?
無論他怎麼挨的打,都不能去衙門說借利錢的事。在這城中,除了那些富貴人家,平民百姓家中發生的事就沒有能瞞過衙門的,他要是說借利錢……事情就露餡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