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下意識就覺得是顧因生她的氣,不想搭理她,正想解釋幾句,不遠處的伺候的下人急忙忙過來:“夫人,世子身子不適,不見外人!”
說著,伸手一引:“夫人,王府規矩多,閒雜人等不能四處亂轉,你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隨從語氣不太好。
主子生了怪病,說他不記得吧,他又記得自己的身份和王府諸事,就連外殿中的賬目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但卻又忘記了許多女子,尤其他後院的幾位姨娘,那是見一回忘一回。大夫說了,怕他病情嚴重忘記得更多,身邊不能離人。
隨從方才也就是跑了一趟茅房,去之前想著這是府中,四處都是伺候的人,應該不會有事。他已經跑得很快,誰知還是有外人過來找了主子說話。若是主子不記事的消息傳了出去……現如今北王府的孫輩還未出生,若是被人得知世子生了這樣的怪病,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所以,對著擅自跑來見主子的柳氏,隨從的語氣能好才怪。
柳氏心下不滿,再一次後悔當初沒能堅定不移地選顧因,否則這些下人怎麼敢如此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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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呢,關於找到顧訊的事,北王早已經寫了信送去京城。
這段時間,王府一直在等著京城的回信。
北王就想要知道,朝中算計這邊的事,皇上到底知不知道。朝中對北境的防備到底有多深。
楚雲梨沒閒著,忙著春耕,完了後又盯著他們追肥。整日忙得不可開交,等她回過神,發現顧訊已經痊愈。
她有些惋惜,讓人欣慰的是最近偏院的藥費和補湯攏共收了近五千兩。
對於偌大的王府來說,這銀子不多,但對於慈安院中的老弱病殘,這些銀子足夠他們舒適地過上一個月了。
並且,因為柳葫有孕的緣故,銀子還在源源不斷送來。
楚雲梨收得高興,柳氏卻受不住了。
她這些年雖然攢了不少,可就是有金山銀山,也經不住這麼花啊。
王府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柳葫從小養得好,吃不了素,現如今有了身孕,就更要吃些好的養身。而王府中的補湯等於大筆銀子,才短短半個月,連飯菜一起就喝掉了近萬兩銀子。
柳氏被柳家人趕出去,周家那邊不收留她,甚至因為她剛去過周家,那男人被管得嚴,根本出不來。
她這邊銀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偏偏為了女兒腹中的龍子鳳孫,這筆銀子還不能省。無奈之下,她隻能縮減自己開支,搬去了小一點的客棧。
柳葫也不傻,沒少在顧訊麵前提及母女倆的付出。
如今留在顧訊身邊的人隻有柳葫,他偶爾開葷還得靠她,哪怕心裡已經不耐煩她嘮叨這些,麵上卻一直強忍著,還得附和著表示自己不會忘了她們母女的情分。
柳氏住的客棧越搬越小,柳葫肚子越來越大,顧訊即將壓抑不住要爆發時,朝中的人來了。
朝中來的人是二皇子顧佑,今年二十五歲,三年前就已經入朝,對外的名聲不錯。他這一回來,一是前來接回偷跑出來的顧訊,二是來押送今年的貢品。
明國轄下所有藩地,不需要交賦稅,但卻需要每年挑選轄下最好的出產上貢。簡單來說,就是這些外地的皇親給皇上送東西聯絡感情的意思。
這送貢品呢,規矩又有不同,如果是和皇上親近的,隨便送些東西,隻要不失禮就行。但是不親近的皇親,就會由禮部整理一份貢單送去藩地,藩王再根據貢單上準備。
前者是親戚,後者是下屬。無論前後者,若是惹了皇上厭棄,準備的東西但凡不和心意,幾乎被責罰甚至是降等,譬如親王降為郡王,還可能會被削藩。
顧佑帶來的就是一份貢單,這是之前沒有過的。
貢單上蓋著皇上禦印,北王府若是不想造反,就隻能接下。
而貢單上所列物品,從品相到數量都寫得清清楚楚。比起往年所送貢品,翻了幾十倍,有些東西,北王府自己都沒有,壓根就拿不出。
楚雲梨進了外殿,就見北王一臉嚴肅地看著麵前的貢單,見她進門,招手道:“你過來看。”
楚雲梨上前接過,仔細看過後,道:“父王準備怎麼辦?”
“打又打不過,還能怎麼辦?”北王提筆磨墨:“真打起來,百姓無辜。我寫信給皇上,看能否通融一二。”
貢品之事,不用紅漆信那麼快,再糾纏一下,一年就過去了。
先拖著再說。
“對了,晚上給顧佑接風洗塵,你記得出席。”
上輩子王府在北王沒了後,顧因娶了付意娘進門,沒多久顧清清病重,不治身亡。再然後,顧因也臥病在床,等他一走,顧沅兒也一病不起。
之後的事,顧沅兒也不知了。
北王府一個子嗣都無,朝中收回藩地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如今看到這份貢單,楚雲梨心裡明白,顧訊所作所為,就是皇上默許的。皇宮那邊壓根就沒打算放過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