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挪到鍋前的,他心裡亂糟糟的,心裡盤算著該怎麼開口打招呼呢,就被人一扯:“我們大家都擱這兒等,你懂不懂規矩?”
被這一身大吼驚醒,周三郎這才發現邊上站了一排人,足有十幾個,手中都拿著長短不一的簽子。
站在前麵的簽子最短,後麵的那人足有筷子長。好像都在等著吃麵。
看清楚後,周三郎心情愈發複雜,道:“煮麵的是我媳婦。”
“胡說八道。”那人大概等?得太久,很有些不耐煩:“昨天就有人這麼說,擠到前麵端走了一碗麵。那之後,安娘子明明白白說過,她已經和離,如今身邊沒有男人!你想學人家,好歹也打聽了再來。”
周三郎:“……”
“她真是我媳婦,那個放菜到鍋裡的還是我兒子。”
這鎮子離府城不遠,本來也不大,站著的這些人裡,還真有認識周三郎的。想到周家的那點破事,若是讓他擠到了前麵,今日就彆想吃到麵。當?即道:“依我看,他就是個騙子。大家把他拉到後麵去,要麼乖乖等?,要麼就滾。”
立刻就有好幾個人過來拉扯,周三郎解釋的話沒人聽,又掙紮不過,便被拖到了最後頭。
他再想要往前,都被人死死攔住。
他看著鍋前不停撈麵的女子,心情複雜難言。等?著的人雖多,可也就在這屋簷下。這麼大的動靜,她不可能沒發現。
發現了還一聲不吭……大概是真的煩他了吧?
周三郎就這麼看著妻子撈麵,然後離她越來越近。他身後又排了人。
楚雲梨當然發現了他,根本就懶得搭理,煮麵還來不及呢,為這樣的人耽擱了自己的生意怎麼算都劃不來。
等?人到了近前,她頭也不抬:“葷的還是素的?”
周三郎是來找人的,身上一個子兒都沒帶。本來他沒想吃麵,可這麵湯實在是香,那邊端著麵吃的人呼嚕呼嚕的聲音聽著就覺得美味。當?即也不客氣:“葷的。”
楚雲梨利索地下了麵,伸出手:“承惠八文。”
周三郎:“……”
人都到近前了,她還看不見,分明就是故意裝傻。他有些惱了:“你抬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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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我是誰,問我要銀子,你眼睛瞎了嗎?”
楚雲梨頭也不抬:“不用這麼大聲,我知道你是誰,周家三郎嘛!我們兩人同床共枕好幾年,還生了一個孩子,我就算瞎了也認得你。”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周三郎隻覺被拂了麵子,惱羞成怒:“那你還問我要銀子?”
楚雲梨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飛快攤開:“白紙黑字寫就,咱們倆一刀兩斷,男婚女嫁各不相乾。連孩子都是你娘送過來給我的,還說讓我以後都彆回去!”她很快收起了紙:“既然是一刀兩斷,那咱們隻剩下賣主和買主的關係。你想吃我的麵,又不想給銀子,想做無?賴嗎?”
兩人這一來一往,話說得飛快,其實隻過了幾息。可對於那些端了麵就走的人來說,耽擱得太久了。
周三郎身後的人上前一步:“安娘子,麵先給我吧。我這裡是三碗葷的。”
說著,遞過了一把銅板。
周三郎吃住都在家裡,每日下地乾活也沒有工錢,平時收回來後都是被爹娘管著。他手頭上的私房攏共也才十幾文,他看著那一把銅板瞪直了眼。
正發呆呢,又被邊上的人擠開:“不吃麵就讓開,在這添什麼亂?”
周三郎:“……”
他不甘心就此離開,想要湊上前又會被人擠開。於是,乾脆也不著急,坐在屋簷下的地上,等?著楚雲梨收攤。
楚雲梨每日備的麵都會賣完,今日下雨,吃麵的人較往常多一些,剛剛過午,她所有的麵已經賣完,留下最後三碗給她和孩子吃。
等?到客人散去,周三郎才湊上前:“安娘,你這些天過得怎樣?”
“挺忙的。”楚雲梨頭也不抬:“你離我遠一點,我們倆如今什?麼關係都沒,你靠得太近,會毀了我名?聲。”
兩人曾經親密如間,如今她這副撇清的態度,著實氣著了周三郎,他惱道:“難道你還想再嫁不成?”
楚雲梨頷首:“如果遇上合適的人,也不是不能考慮。”
周三郎氣急了:“你當?我是死的嗎?”
“沒有啊!”楚雲梨放下手中的麵碗:“你活不活,跟我嫁不嫁人有何關係?”
周三郎脫口而出:“我還等?著你回家!”
這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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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這些日子裡,哪怕李安娘一直沒回去,周三郎也沒想過再娶。
隻想著等?到李安娘受不了外頭的苦日子,乖乖回家聽母親的話。彼時,她應該不會再鬨,母親也不會經常發火,他也不用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了。
“你娘替你寫了這張紙,咱們兩人再無?關係。我可以再嫁,你也可以另娶,我又沒攔著你。”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大丈夫何患無妻?你要是個男人,就不應該再糾纏我。”
周三郎:“……”好有道理。
但?是,母親把人趕走,想的是等到李安娘服軟回來後教她乖巧孝順,可不是真的不滿意她!
就算爹娘願意幫他另娶,家裡的兄弟也不會答應啊!
吃完了麵,楚雲梨又開始洗碗。
周三郎眼神一轉,立刻湊上前幫忙。
楚雲梨才不想繼續和他不清不楚,冷笑一聲,抬腳狠踹。
周三郎猝不及防,往前撲倒。
剛剛還在下大雨,地上滿是泥濘。他這一摔倒,半濕的衣衫到處粘上了泥土,整個人狼狽不堪。他爬起身:“你敢踹我?”
聽到旁邊屋中有人在笑,周三郎真心覺得他們在笑話自己,愈發惱怒,一巴掌就扇了過來。
楚雲梨身形利索地避開:“你活該被踹。我一個獨居女子,你跑來套什?麼近乎?趕緊給我滾。”
周三郎眼中,這人還是自己妻子,這麼不給他麵子,他就得管教。當?下捏著拳頭追了過來。
下著大雨,地上到處都是泥。楚雲梨穿的是布鞋,一直站在屋簷下也沒沾水,被他這麼一攆,再往前跑就得踩到泥地裡。
且不說她如今忙著煮麵,根本沒空洗,這種天氣洗了也不好乾……越想越麻煩,楚雲梨乾脆也不避了,您一起邊上的板凳,狠狠揮了回去。
周三郎又挨了一下,痛得他眼前直冒金星,下意識地也去抓板凳。
夫妻倆就這麼在屋簷下大打出手。
當?然了,周三郎是挨打的那個。
本來一般人都不愛管彆人的家事,尤其是夫妻打架,上前拉架要是不小心被誤傷,那真的是白挨。若是不小心傷著了人,興許還會被人家夫妻倆埋怨下手重。所以,看到夫妻倆打架,一時間沒人上門。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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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所有人都看到了毫無還手之力的周三郎。
楚雲梨狠揍了一頓,算是出了一口惡氣。最後把人踢到雨裡:“滾!以後要是再敢來,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三郎趴在地裡,周身到處都在疼,整張臉腫成了豬頭,當?真是連親娘都不認識。他緩緩回頭,看著拎著板凳的女子,一時間隻覺得無?比陌生。
她怎麼敢?
她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曾經他動手的時候,她從來都不還手的。
周三郎本身性子暴躁,本來也不能忍。今日還手了沒打贏,他此時渾身都疼,真的想就這麼睡倒在雨裡。雖然打不過,嘴上卻不饒人:“李安娘,你今日給我的這些,我記住了。”
語罷,爬起身跌跌撞撞走了。
此時,周圍的屋中才有人打開門出來,關切道:“安娘子,你沒事吧?”
楚雲梨搖頭:“有事的是他。”
她揚了揚手裡的凳子:“從離開周家那天起,我就暗自發誓,誰要是再敢對我動一個指頭,我非得以牙還牙不可,再不要受委屈。”
這些話,她是故意說的。
她最近生意不錯,大部分的人老實上門吃麵,但?也有人盯上了她。
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所以,楚雲梨今日揍周三郎,也是殺雞儆猴。
她收拾好了桌椅碗筷,帶著兩個孩子回家,先是熬了薑湯給他們喝,然後才準備做晚飯。
薑湯剛熬好,外頭就來了人。
來的人是周母,還有於家人。
對此,楚雲梨並不意外。
她乍然離開周家,當?周母發現她不是置氣而?是真的要離開,且真的能養活自己和孩子後。無?論是為了李安娘這個乖巧的三兒媳,還是她賺的銀子和生意,周母都一定?會找上門來,早晚而?已。
並且,周母發現說服不了她後,一定?會請於家人來說客。
“趕緊讓開。”於父抖了抖身上的蓑衣:“這麼大的雨,沒眼力見兒的東西,難怪會被婆家趕出來。”
一開口話就這麼難聽,楚雲梨乾脆堵住了門口:“有件事我得澄清,是我自己不想在周家過,而?不是他們不要我。”
周母立刻道:“我以為你是氣話,我根本就沒想趕你走。婚姻大事,哪兒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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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兒戲?”
楚雲梨攤手,問於父:“聽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