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娘也不知道怎麼辦, 不過,她暫時不著急,父女之間鬨彆扭挺正常, 還不是因為朝堂上那樣要緊的事,早晚都能和好。
至於丁尚書不肯來過夜, 她猜大概是看到了張晚秋的慘狀, 他心裡有愧,對正房那邊難免要多安撫。二人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退一萬步說,她沒有做錯事, 丁尚書也不會把她如何。
想明白這些,她其實是不慌的,卻還是忍不住責備:“蘭娘,你也太衝動了。姐妹之間鬨彆扭, 就該讓你爹來主持公道。他要是偏心,你隻管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認下就是。這一回虧了,咱們日後找補回來。瞅瞅你做的這些事, 讓我說你什麼好?”
丁蘭娘低下頭:“娘, 我知道這一回做的事不妥當, 日後會注意, 你就彆再說了。”
她已經做了官夫人, 實在聽不得這些指責的話。
江姨娘微微一愣, 她聽出來了女兒話裡的不耐煩, 詫異問:“你不想聽?”
丁蘭娘垂下眼眸, 誰願意聽這些?
她沒有回答,其實就是默認。江姨娘隻覺得頭疼,擺了擺手:“你走吧, 長大了翅膀硬了,我是管不動你,也懶得白費唇舌。”
“娘,你還是要抓緊。可不能和爹生分了去。”丁蘭娘看母親捂著胸口,一副難受模樣,忍不住道:“娘,你這模樣在我麵前沒用。最好是留著拿到爹麵前……”
江姨娘忍無可忍,一把抓起手邊的茶杯丟了過去:“滾!”
丁蘭娘麻溜滾了。
她並不怕母親,說直白點,母親能有如今的肆意,靠的是她!所以,麵對母親時,屬實沒必要小心翼翼。
知女莫若母,江姨娘哪裡看不出來女兒的心思,剩下獨自一人時,忍不住哭了一場。
哭著哭著,又開始想害自己落到這境地的罪魁禍首,暗地裡將張晚秋母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可罵人並不解氣,反而讓她更加生氣難受。
*
楚雲梨想儘快搬出府,買下了小院子後,為了讓自己住得更舒適,加上周氏還想留她住一段。趁著這點日子,她準備把院子整修一番。加上鋪子裡的生意,便有些忙碌。這一日傍晚,楚雲梨從外麵回來,準備去正房接寶兒,剛一進院子,就看到裡麵下人來去匆匆,神情焦灼。
這副模樣,一看就是出了事。
楚雲梨順手拽住一個丫鬟:“何事?”
丫鬟一臉苦相:“寶兒小公子他今日落了水,現在還昏迷不醒。”
楚雲梨聽到一半,已經鬆開她往屋子裡奔。
本以為周氏看著,應該不會有事,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她進門,就看到了麵色蒼白胸口鼓鼓的孩子,急忙上前,擠開麵前的丫鬟,伸手就去按壓他的胸口。
幾次後,寶兒吐了不少水,卻始終不見清醒。無知無絕,像是死了一般。周氏急得直掉淚,不停地催促人去請大夫。
楚雲梨忙而不亂,又摁壓了幾處穴位,孩子終於嗆咳出聲。
周氏喜極而泣。
恰在此時,大夫趕到,小半個時辰後,孩子喝完了藥安然睡下,楚雲梨也終於騰出空來問及緣由。
周氏有些歉疚:“寶兒還小,跟我也不太熟,玩了沒多久就要找你,我就想著孩子都喜歡跟孩子玩鬨,便尋了幾個大一點的陪他。剛好管事來問我中元節的事,我就站到了一旁,還沒說幾句話呢,就聽到池塘邊出了事。”
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淚:“好在孩子無事,否則,我真的……”
“娘,彆說這些話。”楚雲梨追問:“那幾個孩子在哪?”
“都在隔壁跪著。”周氏有些惱:“我有問過,寶兒落水後,他們還捱了片刻才開始喧鬨喊人。我看他們分明就是故意。”
也可能是孩子膽子小,看到寶兒落水之後怕被問責,所以才不吭聲。
楚雲梨向來對孩子要寬容些,下意識就開始為他們推脫。可當她到隔壁看到跪著的那些孩子時,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憤怒。
這些孩子最少的七歲,剩下的都是十來歲。
尚書府中長大的孩子就沒有單純的,十歲已經懂事,知道事情輕重緩急。他們不喊人,分明就是故意讓寶兒在水裡泡著。
“寶兒是怎麼落水的?”
最大的那個孩子上前:“就他非要去池塘邊上撈魚 ,我想攔著,可攔不住。”
這一聽就是謊話。
寶兒才五歲不到,對於麵前這個孩子來說,那就是個小蘿卜頭。他常年乾活,一伸手就能把人抱起。怎麼可能攔不住?
她眼神淩厲,半大孩子低下頭:“小公子很愛哭,小的怕阻止他後被夫人責備。”
楚雲梨冷笑著問:“所以你就眼睜睜看他入水?”
“不是!”半大孩子急切解釋。
楚雲梨已經不看他,掏出一張銀票,看向剩下的孩子:“我想知道真相,你們誰告訴我,這張銀票就是他的。我還會讓母親挑你們的家人重用。據我所知,廚房的管事好像病了。”
她將那張百兩銀票放在了麵前的桌上。
孩子們麵麵相覷,誰都想要這份厚賞,銀票倒是其次,主要是那個廚房的管事位置,若能管廚房采買,那可是一份肥差!
還是那句話,尚書府的孩子就沒有單純的。眾人紛紛意動,當即都膝行上前。
半大孩子眼中慌亂:“我說的都是事實,這銀票是給我的嗎?”
說著,還伸手來拿。
楚雲梨手一讓,將銀票拿開,冷笑道:“你反應倒是快,但我不信你說的話。”她看向其餘的四個孩子:“你們來說,廚房管事位置隻有一個,我外頭幾間嫁妝鋪子,都需要管事。”
聽到這話,幾個孩子眼中一喜:“主子明鑒,我們也不知道小公子怎麼落的水。我昨天有看到來銀和江姨娘身邊的丫鬟藏在假山後鬼鬼祟祟。”
來銀怒斥:“你胡說。”他急切解釋:“主子,您彆聽他的,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就是有,我可以對天發誓。”那個孩子當真開始發誓。
還有個孩子低聲道:“我看到來銀推小公子了。”
周氏趕過來,剛好聽到這話,頓時大怒,吩咐道:“來人,給我狠狠的打。打到願意說真話為止。”她看著來銀,冷笑道:“如果你寧死不屈,那算我輸。”
來銀本就是貪圖好處才動的手,真有抗痛的毅力,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幾板子下去,立刻就招了。
確實是江姨娘身邊的丫鬟讓他做的。
“他說讓我把小公子推入水裡,本來我還覺得挺難,剛好夫人需要找幾個孩子陪小公子,我花了二錢銀子,才求得了張管事把我送來。”
說這些話時,來銀涕淚橫流,末了又求饒:“主子,我知道錯了,您千萬饒過我這一回。”
那個張管事愛貪便宜,周氏隻要想到自己險些害死了外孫,就怒火衝天。一怒之下,找了中人,將二人都發賣了去。
楚雲梨對此並不滿意,她又去陪了寶兒半天,確定他病情平穩,這才起身出了正院,直奔江姨娘的院子。
周氏能有些不放心,追到半路,想到什麼,猛地頓住腳步:“你們跟著秋姑娘,記住,不能讓秋姑娘被欺負!”
楚雲梨餘光看到,唇角微微勾起。
江姨娘的院子清幽雅致,比起主院也差不了多少。她一進門,門口守著的婆子,笑著迎上前:“秋姑娘,有事嗎?”
楚雲梨冷淡地撇了她一眼:“我找你家姨娘。”
婆子微微躬著身子:“秋姑娘,奴婢先讓人通稟一聲,成麼?”
“你去吧!”楚雲梨冷笑道:“告訴你家姨娘,我來找她算賬。”
婆子看出來她來者不善,沒想到竟然把找茬的話說得這樣直白,微愣神過後,反應過來:“秋姑娘,這是為了什麼?”
“你家姨娘自己心裡清楚。”楚雲梨拂袖往前走,很快進了門。
她來得急,江姨娘也才聽到身邊的丫鬟稟告,人就進了門。桌上還擺著滿桌的美味佳肴,手中還抓著筷子呢。
楚雲梨看了一眼江姨娘麵前的酒,讚道:“姨娘好興致。”
江姨娘麵露詫異:“晚秋,你來得這樣急,有事嗎?”
“姨娘興致好,可我兒剛死裡逃生,小臉煞白,我這心裡卻難受得很。”楚雲梨走到她麵前站定:“姨娘,你不去探望一二嗎?”
對上她的目光,江姨娘不知怎地生出了一股懼意。勉強扯出一抹笑:“落水?何時的事?”她站起身:“嚴不嚴重?請了大夫了嗎?”
楚雲梨伸手一引:“姨娘跟我去瞧瞧就知道了。”
江姨娘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歉然道:“ 我這一身也不方便出門,稍後我會來的。”
楚雲梨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等你。”
一副不等到人不罷休的架勢。
江姨娘摸不清她的想法,不過,孩子落了水,於情於理她都該去探望一二。如果借故推脫,更會惹人懷疑。當即進了裡間,換衣衫時,想到孩子如今在正院,她特意找了一身華麗的換上。
無論張晚秋是不是來找茬,她光鮮亮麗地往母女麵前一站,就夠讓他們堵心的了。
換好了衣衫,楚雲梨上下打量:“挺好。”
江姨娘一看到她這樣的神情,心裡總覺得不安。勉強扯出一抹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