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京康被母親推出了門。
楚雲梨得知樓京康等在後門處,頓時就氣笑了,一見麵就道:“你想接孩子,為何不提前商量,非得今日過來?”
樓京康歉然道:“之前我有事,一直不得空。阿嵐,你最近過得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楚雲梨抱臂看著他:“孩子我不可能給你。你還年輕,可以再娶……”
“我不想娶!”樓京康逼近一步,眼神灼灼地看著她:“阿嵐,你是做了那個夢,不想再吃那樣的苦,才離開我的,對不對?”
他眼神裡滿是殷切:“如今一切都改變了。玲瓏已經入獄,我不會再出事,會一直留在家裡。你回來,好不好?”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楚雲梨搖了搖頭:“明日我就要嫁人,不可能再回去。”
聽著這番話,看著她冷淡的眉眼。樓京康心裡格外難受,嗓子眼被堵住,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阿嵐,我會照顧你一生,不會讓你再吃那樣的苦。”
楚雲梨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已不是曾經的趙阿嵐,咱們回不去了!”
這話很尋常,樓京康聽在耳中,忽然福至心靈,開始仔細打量麵前的女子。她眉眼間的柔和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堅毅和果敢,說話也較以前爽快……最要緊的是,如果夢是真的,阿嵐隻是個普通女子,帶著孩子和母親過得艱難。如果她有麵前女子的手段,應該能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才對。
想著這些,樓京康陡然驚住,他終於發現了違和之處,麵前的女子和妻子容貌一模一樣,氣質卻大不相同。尤其兩人許久未好好相處,變化更是天壤之彆。他脫口問道:“你是誰?”
楚雲梨揚眉:“我們同床共枕那麼久,你不知道我是誰?”她揮了揮手:“男人嘛,就該灑脫一點,我都放下了,你也要趕快放下才好。”
樓京康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再找不到那女子看向自己時獨有的溫柔。
她不見了!
樓母等在家中,本以為兒子出馬,一定能把孫子帶回。結果卻看到了比去時更加頹廢的兒子。
其實,她非要兒子今日過去,就是想讓他直麵一下趙家的熱鬨。不破不立,得讓兒子清晰地認識到趙阿嵐已經嫁人,他才會早些答應娶妻。
至於抱孫子回來的事,可以從長計議。
“怎麼樣?她還是不願意麼?”
樓京康搖了搖頭:“娘,我想歇會兒。”
樓母對他這樣的頹廢並不意外,頷首道:“下次少喝點酒。你得為我考慮一二,你要是出了事,你妹妹又在大牢中,讓我怎麼辦?”
“嗯。”樓京康回到房中,躺在床上,腦中開始回想夫妻倆曾經的點點滴滴。
他們夫妻感情挺好,但每次妹妹一身病,都會讓他二人吵架。現在想來,妹妹應該是故意的。
想到此,他胸腔裡滿是憤怒,再一次打定主意不再管樓玲瓏的死活。
*
餘琅成親,不少女子暗自傷心。
餘家要留著銀子給餘琅讀書,婚事辦得不算盛大,但該有的都有,也足夠溫馨,楚雲梨是很滿意的。
看她不挑理,餘母也很滿意。楚雲梨會揣摩人心,也擅長與人相處,餘家缺銀,她就大方些。
花的銀子多了,餘家人對待長安也喜愛起來。反正又不花自家銀子,疼愛孩子還能和兒媳拉近關係,讓兒子夫妻和美。
不得不說,餘家夫妻是很豁達的人,從不在小事上斤斤計較。
夫妻倆朝夕相處,感情越來越深。餘琅也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妻子。
兩個月後的一日早上,冬日裡天冷,楚雲梨賴在床上不起。邊上的人今日也醒得晚,她正用眼神細細描摹他的容貌,卻見他睜開了眼。
那眼神和往日很有些不同,帶著通透的笑意,楚雲梨一愣:“夫君?”
“夫人。”餘琅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委屈你了。”
楚雲梨失笑:“能夠遇上你,不委屈。”
從那天起,餘琅連看書都和她一起,白日楚雲梨去外頭談生意,他也跟在一旁。
“其實,我之前就想跟著,不太好意思。”
楚雲梨愉悅地笑了出來:“你現在好意思了?”
“都老夫老妻,我當然敢說。”餘琅笑著靠近她耳邊,微微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耳廓上:“你煩我嗎?”
“不煩。”楚雲梨直接吻了上去。
兩人同進同出,感情越來越好。讓許多不看好二人這樁婚事的外人都挺意外。有些暗戳戳等著餘琅和離的姑娘都斂了心思嫁了人。
對外,餘琅毫不掩飾自己對妻子的感情,中了秀才後,不客氣地打發了幾個自薦枕席的姑娘,其中有倆臉皮厚的,更是丟了大臉。於是,覬覦他的人越來越少。
倒是樓京康,始終沒有娶妻。
他也不湊上前來打擾,隻是經常站在路口癡癡看著。倒也不是在外人麵前裝模作樣,他還儘量避在人後。
餘琅對此不太高興,不過,也知道他惦記的不是自己妻子,倒也不醋。
轉眼到了秋日,長安都又長大了一歲,開始啟蒙。餘琅參加鄉試那日,楚雲梨親自去送了。因為起得太早,就沒有帶孩子。
看著餘琅進去,車夫往回走時,因為前來看熱鬨或是送行的人太多,一路走走停停。楚雲梨起得早,靠在車壁上昏昏欲睡。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阿嵐?”
又是樓京康。
她沒有掀簾子,催促車夫:“繼續走,不用管他!”
馬車中沒有動靜,樓京康一路跟著,這邊人多,他倒也沒有跟丟。
眼瞅著他不肯離開,楚雲梨吩咐車夫去了邊上的巷子裡,離開人群,馬車跑得飛快。樓京康追了一路,累得氣喘籲籲,本以為追不上,拐進巷子後卻見馬車好端端停在那裡,車夫已經不在,妻子正抱臂站在路中間。
樓京康幾步上前,彎腰扶著肚子:“阿嵐,我以為你沒聽見。”
“聽見了的,不過,你好像有點聾。”楚雲梨嘲諷道:“我有跟你說過,以後彆再來找我。你偏不聽。”
“我想見一見長安。”其實,他最想見的人是她,隻是她不稀罕,兩人如今唯一的紐帶就是孩子,這麼說總沒錯。
“長安在讀書,沒空見你。”楚雲梨開始擼袖子:“既然你不長記性,那我就隻有……”
話音未落,她的拳頭已經落在了他的臉上。
疼痛傳來,樓京康腦子蒙了一瞬,下一次開始躲避。但他很快發現,無論他怎麼躲,麵前女子的拳頭總能精準地落在自己身上。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渾身是傷。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看著湛藍的天空,腦中一片茫然。
記憶中的妻子,從來都不會衝人動手,更沒有這樣利落的身手。也就是說,那個為他付出一生的妻子已經不在了。
他想要彌補,都無從補起。
隨即又想,妻子該轉變就是從妹妹落水開始,那時候的她就變得對全家毫無感情,隻帶走了孩子。前這段日子他們母子還打聽過孩子的近況,得知長安過得不錯……由此可以看出,她本身沒有壞心,隻是不再願意留在樓家照顧他們。
阿嵐她……是不是後悔對樓家的付出了?
也是,玲瓏那樣不懂事,害了全家人,偏偏他和母親還護著。擱誰都會寒心。
這樣的想法險些將樓京康逼瘋。
樓京康回家後,大病一場。樓母想要去找前兒媳算賬,都被他死死攔住。
在那之後,樓京康鬱鬱寡歡,常年都在病中,兩年就瘦得皮包骨。不過,他經常送銀子到餘家,又因為身體太差,不到三十就鬱鬱而終。
他臨終之前最後一次送銀子到餘家時,特意找到楚雲梨:“對不起。”
樓母在兒子走後,精力大不如前。大概是太過孤獨,她又想起了大牢中的女兒。
樓玲瓏已經瘋了,時常大喊大叫,說自己是秀才娘子,是餘夫人。
沒有人把她的話當真,一個冬日裡,她沒能熬過去,早上看守放飯,見她趴在地上不動彈,走過去戳了兩下,才發現她早已死去多時。
餘琅在中秀才那年,就中了解元,隻是,他沒有立刻赴京趕考,而是在三年後,才帶著妻兒赴京,一舉奪得會員和狀元。本應該去翰林院曆練的他,主動要求去往偏僻貧瘠之地。
夫妻倆將貧瘠之地發展為繁華的府城,還將餘家和趙家人都接了過去。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百姓有飯可吃,有衣可穿,對二人感恩戴德。
在兩人走後,每年都有不少百姓結伴去二人合葬的墓前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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