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一掌拍在水上,打散了這張臉。
水中倒映出的人不是他。
魏無羨提起**的手掌,就著溪水,一點一點抹去這不知是在嘲笑誰的粉飾。
並非無法承受。畢竟當初做出選擇時,就已無比清楚,今後將麵對的是什麼道路。隻記住雲夢江氏教給他的東西,記住那一句家訓——“明知不可而為之”。
隻是自以為心若頑石,卻終究人非草木。
花驢子似乎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難得沒有不耐煩地大叫,安靜了片刻,甩尾離去。魏無羨坐在溪邊,無所反應,它回頭看看,摔了摔蹄子,魏無羨仍是不理。
花驢悻悻然回來,用牙齒咬魏無羨的衣襟,拉拉扯扯。
走也可,不走也可,既然都用咬的了,魏無羨便跟它走了。花驢子將他牽到幾棵樹下,繞著一塊草地打轉。草叢裡靜臥著一隻乾坤袋。上方懸著一張破裂的金網,定是哪個倒黴的修士掙脫時落下的。魏無羨撿起袋子打開一看,裡麵雜七雜八物件不少,酒葫蘆、符篆、照妖鏡。他伸手進去掏了掏,隨手抓出,忽然,手上躥起一團火焰。
燒起來的是一張符咒。這符咒名為燃陰符,顧名思義以陰氣為燃料,遇陰氣自動起火,陰氣越盛,燃燒越旺。它一被取出便燒起,說明離魏無羨不遠處就有陰靈。
一見火光,魏無羨凝神戒備,舉著它,試探方位。轉到東時,火勢微弱下去,轉到西邊,火苗猛地躥起。他朝這邊走了幾步,便見一個白色的佝僂身影出現在一棵樹下。
那符紙燒完,餘燼火星從他指尖落下。一名老者,背對著他,正發出嘀嘀咕咕的聲音。
是哪名失魂者丟失的魂魄?魏無羨緩緩靠近,那老者口裡嘀咕的的話清晰起來。“疼啊,疼啊。”
魏無羨問道:“哪裡疼?”
老者答道:“頭啊,頭。我的頭。”
魏無羨道:“我看看。”
他向一旁走了幾步,從這個方位,剛好能看到,那老者的額頭破了一個血紅的大洞。看來是一隻死魂,而且至少死了十年以上,多半是被人害命、凶器砸頭至死。他身上穿著壽衣,頗為華麗,說明已被好好入殮安葬。應當不是丟失的生魂。魏無羨眉峰軒起。
這座大梵山上,絕不應該有這樣的陰靈死魂出現。
他想不通這不合理之處,隻覺不妙,跳上驢子背,拍它一掌,喝了一聲,策動它朝金淩等人入山的方向追去。
古墳堆附近有不少修士在徘徊,希望能守株待兔。有大膽的揮舞著召陰旗,卻隻召來了一群身穿壽衣、哭天搶地婦孺魂魄。魏無羨勒住繩子,掃視一圈,朗聲問道:“勞駕,搭一句。金家小公子和藍家那幾位到哪裡去了?”
有修士答道:“他們離開此地,去天女祠了。”
魏無羨:“天女祠?”
那圓臉少女指路給他:“那邊。是這山上的一個石窟神祠。”
魏無羨追問:“神祠裡供的是哪路神仙?”
圓臉少女道:“好、好像是一尊天然的天女石神像。”
魏無羨頷首道:“多謝。”
那戶鄉下散戶聽說縛仙網儘數被破之後,又悄悄溜了上來,也在夜巡的隊伍之中。那中年男人看這人有些眼熟,瞧衣服和那頭齜牙驢子,像是剛才救了他們的那個瘋子,頗為尷尬,方才沒有搭話,這時才過去問侄女:“這是剛才那人嗎?”
把臉上那鬼話亂抹的妝儘數洗去後,竟然完全換了一個人!
十萬火急,魏無羨朝天女祠趕去。
懶漢娶親,天雷劈棺,被豺狼咬死的未婚夫、父女先後失魂,華麗的壽衣……如同一顆一顆珠子,被串聯成一條完整的線。
難怪風邪盤指不出方向,召陰旗更不會起作用。他們都小看了這座大梵山裡的東西。
它絕不是食魂獸,更不是食魂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