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的啊。畢竟好不容易才從家奴之女轉成了門生的,嘻嘻……”
藍忘機任身後這些聲音群魔亂舞,也站了起來,走了出去。藍曦臣聽他們越說方向越不堪,溫言道:“諸位,人已走了,收聲吧。”
澤蕪君發聲了,旁人自然要給點麵子,點金閣中又開始東一句西一句,痛斥起溫狗和魏無羨來,一片咬牙切齒、不分青紅皂白、不容許任何反駁的狂熱痛恨在空氣中激蕩。
趁這氣氛,金光善繼續對江澄道:“我看他這次去亂葬崗恐怕是蓄謀已久了吧,畢竟以他的能耐,自立門戶也不是什麼難事。借此機會脫離江氏,以為外麵海闊天高任鳥飛。你千辛萬苦重建雲夢江氏,他身上爭議大的地方原本就多,還不知收斂,給你添這麼多麻煩,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你。”
江澄強作鎮定道:“魏無羨這個人狂妄慣了,連我父親都拿他沒辦法。”
金光善嗬嗬笑了兩聲,道:“楓眠兄是拿他沒辦法嗎?楓眠兄,那是偏愛他。”
聽到“偏愛”二字,江澄的嘴角邊的肌肉抽了抽。
金光善繼續道:“江宗主,你跟你父親不一樣,如今雲夢江氏重建才幾年,正是你立威的時候。他也不知避嫌,讓江家的新門生看到了,作如何想法?難道要個個以他為榜樣?”
他一句接一句,步步緊逼,趁熱打鐵。江澄緩緩地道:“……金宗主不必再說了。我會去一趟亂葬崗,解決這件事的。”
召集結束之後,眾位家主紛紛覺得今日得到了了不得的談資,一邊疾行一邊火熱議論,激憤仍然不減。
三尊聚首。藍曦臣道:“三弟,辛苦你了。”
金光瑤笑道:“我不辛苦,辛苦江宗主那張桌子了。幾處被他捏得粉碎啊,看來真是氣得厲害。”
聶明玦走了過來,道:“巧言令色,的確辛苦。”
聞言,藍曦臣笑而不語,金光瑤就知道聶明玦逮著個機會就要教育他好好做人,頗為無奈,連忙轉移話題,道:“哎,二哥,忘機呢?我看他剛才提前離場了。”
藍曦臣示意前方,金光瑤與聶明玦轉身望去。隻見金星雪浪的花海之中,藍忘機和方才那名點金閣中退出家族的女子正麵對麵站著。那女子還淚光盈盈的。藍忘機神情肅穆,兩人正在說話。
須臾,藍忘機微微俯首,向她一禮。
這一禮,尊重之中,還有莊嚴。
那女子亦向他還了一個更莊重的禮,穿著那件沒有家紋的紗衣,飄然下了金麟台。
聶明玦道:“這女子雖然立場站錯了,倒是比她家族裡那幫烏合之眾要有骨氣得多。”
金光瑤口上讚道:“是呀。”
心中卻道:“大哥又來了。骨氣是什麼,能吃嗎。好不容易從家奴之女爬到了門生,因為一時之氣就當眾脫離家族,多年辛苦一朝付諸流水,何苦來。若是心中不快,咬牙爬到更上層,把今日這群嘲笑過她的人儘數殺了,豈不更解恨?這小美人真傻乎乎的。人若是要講什麼骨氣廉恥,注定止步於此。”
兩日後,江澄率領三十名門生,上了亂葬崗。
果然如彆家所說的那樣,山腳被推倒的咒牆之前,被無數凶屍層層包圍,插翅難飛。這些凶屍在山腳遊蕩,江澄上前,它們無動於衷,可江澄身後的門生若是靠得近了,它們就發出警告的低聲咆哮。
看來,魏無羨已經下過命令了。多半他此刻已在山上等候多時。
江澄令門生們在山下等候,隻身上崗,在黑壓壓的樹林中穿行,走了長長一段路,前方才傳來人聲。
山道之旁有幾個圓圓的樹樁,一個大的,像桌子,三個小的,像春凳。一個紅衣女子和魏無羨坐在其中兩個樹樁上,幾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漢子在旁邊的一片土地上吭哧吭哧地翻土。
魏無羨抖著腿道:“種土豆吧。”
那女子口氣堅決地道:“種蘿卜。蘿卜好種,不容易死。土豆難伺候。”
魏無羨道:“蘿卜難吃。”
江澄哼了一聲,魏無羨和溫情這才回頭見到他,並不吃驚。魏無羨從樹樁上站起,走了過來,沒說一句話,朝山上走去,江澄也不問,跟著他一起走。
另一群漢子正在幾根木材搭成的架子前忙活。他們應當都是溫家的修士,然而脫去了炎陽烈焰袍,穿上粗布衣衫後,手裡拿著錘子鋸子,肩上扛著木材稻草,爬上爬下,忙裡忙外,和普通的農夫獵戶毫無區彆。他們見到江澄,從衣服和佩劍看出這是一位大宗主,仿佛心有餘悸,都停下了手裡的活,遲疑地看過來,大氣也不敢出。
魏無羨擺了擺手,道:“繼續。”
他一開口,那群人便安心地繼續了。江澄道:“這是在乾什麼?”
魏無羨道:“看不出來?建房子。”
江澄道:“建房子?那剛才上來的時候那幾個在翻土的是在乾什麼?彆告訴我你真的打算種地。”
魏無羨道:“你不是都聽到了嗎?就是在種地。”
江澄道:“你在一座屍山上種地?種出來的東西能吃嗎?你還真打算在這裡長期駐紮?這鬼地方人能待?”
魏無羨道:“我在這裡待過三個月。”
沉默了一陣,江澄道:“不回蓮花塢了?”
魏無羨道:“夷陵雲夢這麼近,什麼時候想回了就偷偷回去唄。”
江澄嗤道:“你想的倒美。”
他還想說話,忽然覺得腿上一重,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偷偷蹭過來抱住了他的腿,正抬著圓圓的臉蛋,用圓圓的黑眼睛使勁兒瞅他。
倒是個玉雪可愛的孩子,可惜江澄這個人毫無愛心,他對魏無羨道:“哪來的小孩?拿開。”
魏無羨一彎腰,把這孩子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道:“什麼拿開。怎麼能用這個詞。阿苑,你怎麼見人就抱腿?去!不要剛玩了泥巴就咬指甲,你知道這是什麼泥巴嗎?手拿開!也彆摸我的臉。外婆呢?”
一個白發稀疏的老太太急急地杵著一隻木杖歪歪扭扭走了過來,看到江澄,也認出了這是個大人物,有些害怕的樣子,佝僂的身影越發佝僂了。魏無羨把那個叫阿苑的孩子放到她腿邊,道:“去旁邊玩吧。”
那老太太趕忙牽著小外孫離開,那小朋友走得跌跌撞撞,邊走還在邊回頭,江澄譏嘲道:“那些家主們還以為你拉了群什麼逆黨餘孽來占山為王,組建大旗,原來是一幫老弱婦孺,歪瓜裂棗。”
魏無羨自嘲地笑了笑,江澄又道:“溫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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