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時候,魏無羨才發覺腹中空空。可算算時辰,已經是雲深不知處的宵禁時段,按照家規,閒雜人等不可在外夜遊,更不可逾牆外出——要換在當年,管他“不可”什麼、“禁止”什麼,魏無羨隻管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悶了就撩,闖禍了就跑。但如今情況不同,他不守規矩,這筆賬是直接算在藍忘機頭上的,再餓再悶,也隻能長歎一聲,忍了吧。
正在此時,靜室外傳來輕微的響動,門扉被輕輕推開一線。
藍忘機回來了。
魏無羨躺在地上裝死。
隻聽藍忘機足音輕輕地走到書案邊,把什麼東西放在了上麵,始終沒有說話。魏無羨本來想繼續裝死的,可藍忘機似乎打開了什麼東西的蓋子,一陣逼人的辛香瞬間壓倒了原本彌漫於靜室的清冷檀香。
魏無羨一軲轆從地上爬了起來,道:“二哥哥!我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藍忘機麵色波瀾不驚地把書案上食盒裡的菜一樣一樣取出來,魏無羨飄到他身旁,隻見五六個雪白的盤子裡都是紅紅火火的一片,看得滿心歡喜,眼放紅光道:“含光君你太客氣了,這麼體貼還專門給我帶飯菜來。今後要乾啥隻管叫我。”
藍忘機最後取出了一雙象牙白的筷子,橫置在碗上,淡聲道:“食不言。”
魏無羨道:“你還說寢不語呢,天天晚上我說那麼多話的時候你怎麼不阻止我。”
藍忘機看了他一眼,魏無羨道:“好好好,我不說了。咱們都這樣了,你臉皮還這麼薄,動不動不好意思,我就喜歡你這一點。你是從彩衣鎮上那家湘菜館帶的麼?”
藍忘機不置可否,魏無羨便當他是默認了,坐在書案邊道:“不知道那家湘菜館關了沒有,以前我們總是在那一家吃,不然光吃你們家的飯菜,我恐怕還撐不過那幾個月。哎,看看這些,這才叫家宴啊。”
藍忘機道:“‘我們’?”
魏無羨道:“我跟江澄啊。偶爾還有聶懷桑和其他的幾個。”
斜斜睨一眼,他低聲笑道:“這樣看著我乾什麼?含光君,你可彆忘了,當年我可是邀請過你一起去下館子的,多熱情,多賣力啊,是你自己不肯去的。我跟你說一句話你就瞪我,教我碰了多少釘子,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倒又不開心了。說起來……”
他蹭到藍忘機身邊,道:“我本是擔心犯禁,這才強忍著沒溜出去,乖乖守在屋裡等你,誰知道含光君你反而自己犯禁出去給我找東西吃了。你這樣不守規矩,叫你叔父知道了,又要心絞痛了。”
藍忘機低頭摟住了他的腰,看似安靜,並無動作,魏無羨卻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腰間有意無意地摩挲。手指熱得發燙,熱意透過了衣衫,直達皮膚,觸感清晰無比。
魏無羨道:“含光君,我喝了你們家的藥湯,現在滿口都是苦的,吃不下東西,怎麼辦。”
藍忘機道:“一口。”
魏無羨道:“是的。我是隻喝了一口,但你們家這藥湯也不知道是誰調的,後勁真強,苦味從我舌尖一溜兒下了舌根進了喉嚨。你快說,該怎麼辦。”
靜默一陣,藍忘機道:“中和。”
魏無羨虛心請教道:“該怎麼中和?”
藍忘機抬起了臉。
兩人唇齒之間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微微的苦味讓這個吻格外綿長。
好不容易分開之後,魏無羨輕聲道:“含光君,我剛剛才想起來,那藥湯你可是喝了兩盅的,比我還苦。”
藍忘機道:“嗯。”
魏無羨道:“但你嘗起來還挺甜的,真奇怪。”
“……”藍忘機道:“你先吃飯。”
頓了頓,補充道:“吃完再做事。”
魏無羨道:“先吃白菜吧。”
藍忘機眉尖微微一蹙,似是微微不解,為何會忽然提到白菜,魏無羨大笑著勾住了他的脖子。
所謂家宴,還是關起門來開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