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瑤收回了望向聲源的視線,平靜地望著謝扶危,翹起唇角,彬彬有禮地說:“你看上去很不好,需要我幫忙將藥效導出嗎?”
說話間卻是保持了丈遠的距離。
謝扶危漠然的目光短暫地失去了焦點。
他烏黑的眼珠“哢”地轉動了一下。眼白竟然占據了眼球,為整隻眼漸漸覆上了霜白之色,頗顯詭異妖嬈。
“不需要。”
玉龍瑤並不在乎謝扶危的拒絕,他隨意地拖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望著,或者說“觀望”著謝扶危。
畢竟他根本就沒準備幫謝扶危解毒。
大多數時候,這位陰陽星君更像是個旁觀者。
保持著樂觀的,隨意而閒適的態度,活躍的精力與想象力,興致勃勃地旁觀著一切。
哪怕他對謝扶危確實是高度感興趣。
玉龍瑤看了半晌,忽然問道:“是小魚兒算計了你?”
謝扶危微不可察地頓了半秒,道:“……不是她。”
玉龍瑤不再答話,也沒著急破開結界出去一探究竟。
許是等得久了,玉龍瑤隨意地抻了個懶腰,竟然不知從哪兒掏出了幾個皮影人兒,自導自演,自顧自擺弄起皮影戲來。
這些皮影小人兒都生著他的容貌,隻是穿著打扮不儘相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陰陽星君玉龍瑤,其陣法是整個修真界當之無愧的宗師,之所以得稱“陰陽”二字,全在於其人能腳踏陰陽,從容調度百鬼眾魅,驅使金剛神佛,四海之神、四靈四帝、山妖山魈無不聽其號令。
這些玉龍瑤們或手挽著手,或激烈爭辯,或相愛或相殺。
似乎隻要謝扶危不開口,他就能這樣淡定地玩一輩子的過家家。
“上回說到,這天下第二美貌的弄花雨比美輸給了白蘋香,暗自懷恨在心,欲要循機暗算……
這一回咱們說那天下第一美人白蘋香行俠觀音寺。”
“卻說這白蘋香雖贏了弄花雨,倒也不以為然,繼續周遊四方,行俠仗義,離了寇家莊後,她一路西行,路上口渴,恰遇一間寺廟,那山門上上書‘觀音寺’三個大字,實在是清正莊嚴……”
一個白衣翩翩,略施粉黛的玉龍瑤,眉一揚,眼一瞪,嬌吒地亮了相。
“卻未曾想,這觀音寺早就淪為個賊窩啦,那些盜匪們縛了眾僧,占山為王,日日在這佛門清淨地尋歡作樂。眾僧中若有不服的便一棒子敲個腦漿迸裂,眾僧雖驚怒氣氛卻也無可奈何……”
另一個強盜打扮的玉龍瑤,比劃了個姿勢,怒目喝道:“呔!!”
說起白蘋香,修真界確有此人。
修真界美人眾多,但若說這天下第一美人,百年前的白蘋香第二,無人敢當第一。
不過此人已銷聲匿跡數百年,有人說她是攜愛侶歸隱了,有人說她是飛升了,也有人說她早已香消玉殞,漸漸地,白蘋香三個字也就成了茶館酒肆裡說書先生最愛講的那個傳奇。
待到玉龍瑤說得乏了,正感口渴之際,謝扶危卻突然站起了身,微微垂眸,抬手捏了個劍訣。
忽地,一柄血淋淋的烏鞘小劍,竟破開掌心骨肉而出。
這小劍長僅三寸,劍身薄紅,劍鳴曼妙。
玉龍瑤眉心一跳。據傳謝扶危人劍合一,以身為鞘,體內存劍,所言非虛。
謝扶危劍隨心動,劍意徑刺結界。
劍尖甫一觸及,謝扶危便覺棘手,這結界足足有八重之多,每一重各不相同。或剛硬無比,或柔軟如雲,無處著力。
謝扶危靜心定神,廢了幾息功夫,這才依次破開。
玉龍瑤笑著看著,悠悠歎了口氣,很是訝然驚佩的模樣。
他之所以不著急動手,本也存了幾分試探謝扶危修為深淺虛實的用意。金羨魚得他真傳,就算是他破開這幾層結界也要費去不少功夫,未曾想謝扶危劍意已然臻至此。
玉之綸被堵在門口,本來正無處著手,氣急敗壞間,耳畔傳來“哢哢”幾聲細響,結界應聲破裂,謝扶危從客房裡走了出來。
白袍,白發,全白的雙眸,眉眼柔和秀美。
詭異,妖冶,連吐息都好似冰冷的。
洞真子,謝扶危!!
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猝不及防出現在自己麵前。
玉之綸慌忙站起身,心跳如擂:“謝……謝仙君?”
謝扶危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眼睛裡像是蒙了層灰白的霧氣,又像是冰天雪地。
良久,那覆蓋兩隻眼球的灰白才漸漸回落,烏黑的瞳仁漸漸顯露。
據說洞真子謝扶危每次運轉劍意時,眼睛會變成全霜白。
親見這妖詭的一幕,玉之綸磕磕絆絆,緊張得舌根僵硬,說不出話來。
可謝扶危隻是靜靜地站了半刻,忽然腳步一轉,頃刻間化光而去。
玉龍瑤抬起頭,看了眼天空的方向,揚起抹笑,收起了這些皮影人,步出了客房。路過玉之綸的時候,甚至還頗有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這才逕回到了水榭。
他打算找金羨魚好好談一談,比如說謝扶危這來得蹊蹺的蠱毒,又比如說這幾道結界。
還有上什麼?什麼自己上?
剛到水榭,卻忽然看到本在喝酒說笑的賓客們,不知何時竟然都聚集在了前廳,熱切地圍著廳前的廊柱交頭接耳。
“嘖嘖,未曾想這陰陽星君與洞真子竟存私情!!”
“這二人竟是斷袖之癖嗎??”
刹那間,剛抬手準備捏捏下巴的玉龍瑤,臉上的笑意又雙叒一次僵硬了,捏下巴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發生了什麼???
見是玉龍瑤,眾賓客紛紛一震,麵露尷尬、羞愧、好奇、窺探重重複雜之色。人群倒是不約而同地自中間分開一條道路。
玉龍瑤麵上倒也未見異樣,依然是一派笑吟吟的,上前揭去了那張字條。
於是那幾行字猝不及防地就跳入了玉龍瑤眼中。
眾人麵麵相覷,等他反應。
有私情?
斷袖?
自請下堂?
玉龍瑤拿著字條足足愣了半秒,好半天都沒說話。
越看,嘴角的笑意就越深,竟然有些樂不可支地笑起來。
攥著字條,玉龍瑤彬彬有禮地朝眾人行了一禮,抵著下巴,微笑點頭道:“叫眾仙君見笑了。”
玉龍瑤移步換景前又笑道:“我這位夫人似乎對我有什麼誤會。煩請眾仙君稍待,我這便去將我這位夫人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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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破了!!
遠在大門口的金羨魚,似有所感,眉心一跳,想都沒想,發足狂奔。
“喂!你……”衛寒宵怔了怔,壓刀正準備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