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虎聞言, 什麼也沒說,徑自站起身走到石桌前的一方空地上,朝金羨魚溫言道:“既然如此, 小友不妨亮幾招叫我看看。”
“這番切磋,你無需緊張,隻管出招便是。”
金羨魚點了點頭,審慎地一掌擊出,霎時間, 枯葉漫卷, 紛紛墜地。
漫天飛舞的枯葉間,李龍虎紋絲不動, 捋帶粘臂,手腕翻轉將她牢牢扣住, 轉換圓活,綿綿不斷。
金羨魚隻覺得自己好像被一股無形的氣機牽引, 汩汩綿綿,精醇溫厚。
她知道這就是太極所謂的粘連粘隨。
……雖然她在崆峒也練過太極,但和李龍虎這一手太極相比, 簡直像是小孩子在過家家。
實在是……太打擊人了!!
金羨魚抿唇搶步, 一連的快拳擊他右肩,拳風呼呼。
李龍虎左橫跨半步,已肩承她勁力, 將她的拳勁又一字不落地撞還了回去!
金羨魚側身避過,迅速改換了招式,去扣他右臂,李龍虎更快一步,畫出雲手, 甩右手掌背,反擊她手腕。
即便如此,李龍虎的動作看上去也依然不疾不徐。
一股溫和的內勁順著手腕注入,金羨魚右臂頓時麻了半邊。
她發出的每一招每一式,在李龍虎麵前都如石沉海底。
略一思忖,金羨魚果斷往後撤出丈遠,選擇聲東擊西,再次拍出了一掌!
李龍虎雙手環抱,如抱明月,如抱太極,將她這股氣勁納入懷中。
雙手交互旋轉,右手為實為陽,左手為虛為陰,陰陽循環往複,綿綿不斷。
氣勁在他懷裡不斷翻滾轉動,竟然化無形為有形,凝彙成了個如圓月般的球形旋渦。
金羨魚見狀不敢掉以輕心,貼著李龍虎,或揮臂,或搶攻,或粘或隨,企圖找到他的紕漏。
可李龍虎整個人也如同一個圓,無凹無凸,渾然圓融。
“文事武功,神意為先。心思不定,狂於外必失於中。”
一邊與她踏步周旋,李龍虎分出心神溫和叮嚀教導。
金羨魚微微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久攻不下,又惦記著玉龍瑤,早已心浮氣躁。
每踏出一步,腳下鬆針亂舞,竟然繞著兩人無風自動,螺旋狀打著旋漂浮而起。
金羨魚若有所思,雙掌翻擊,步步迫近,她知道這是為了試她深淺,因此沒有保留,一股排山倒海的沛然巨力直衝李龍虎。
李龍虎麵色不變,右手陽左手陰,合成太極。
剛柔並濟,看似柔實則剛,看似剛實則柔。
兩股氣勁相衝,相撞,發出劈劈啪啪的真氣爆裂之聲,氣勁鼓蕩不已,震得地麵鬆針紛紛飛起,又紛紛下落。
漫天葉雨中,李龍虎飄然落地,微微笑道:
“怎麼樣,小友可有感悟?”
金羨魚抬起眼微微笑道:“是有了一些。”
李龍虎笑道:“世間萬物脫不開陰陽二字,任何功法也是一樣。有陰無陽,有陽無陰皆不可取。”
金羨魚想了想說:“神意為先,陰陽合德嗎?”
難怪諸如李小龍之類的武術大師,練武練到最後都去搞哲學了。
功法中的“神意”是個極為玄妙模糊難抓的概念。
或許這就是武者與宗師之間的區彆。
她如今修為遠超同輩,勉勉強強也算小有成就,是時候沉澱下來感悟自己的武道。
畢竟這個世界的人們追求的便是人與天道合二為一。借用天道的力量,方能衍化出最強大的功法武學。
李龍虎聞言目綻奇光,莞爾笑了笑,卻什麼也沒說,舉手邀她歸座。
就這樣,金羨魚在三清宮暫居了下來。
她還是必須說一句,對她這個理科生而言,哲學實在是一件十分蛋疼的事情。
李龍虎含蓄地幫她指出了她身上存在的問題。
望著杯中漂浮不定的茶葉,金羨魚深深地歎了口氣。
雖然她修行了也有幾百年,但原世界帶給她的烙印實在太深,從小就接受馬克思唯物主義的教導,她其實一直都不怎麼相信“道”和“陰陽”的存在,更遑論“合於道”了。
沾了點茶水,金羨魚若有所思地在石桌上劃了兩筆。
這就是她目前最大的問題。
李龍虎倒是笑眯眯的,坐在她對麵,捧著茶杯安慰她慢慢來。
金羨魚感激地看了李龍虎一眼,她和這位老真人這些天來倒是生出了點兒“忘年交”的意思。
說道士就繞不開煉丹。雖然方士丹藥含有的重金屬一直引人非議。
但大仙洲是個修仙世界,用的都是正兒八經的真·天材地寶。
金羨魚穿越前是理科生,她大學不是化學專業,但初高中化學成績一直不錯,後來找過化學家庭教師的兼職,為此還特地惡補了一番化學知識。
這些化學方程式給了李龍虎不小的驚喜。
春去冬來,不知不覺間,她在三清宮待了已經有小半年。
修為雖沒長進,但三清宮的好感度被她幾乎刷到了滿格。
她也問過李龍虎有沒有什麼能抵禦神識的辦法。
李龍虎有些歉疚,苦笑道:“抱歉,老道對神識沒什麼了解,可能幫不上小友這個忙。”
“不過。”李龍虎略一沉吟,又道,“或許有個辦法能助小友一臂之力。”
“小友若是怕對方侵入你的神識,不如在識海內種下一個\'道標\'。”
“道標?”金羨魚反問,“這個道標是幫我定位用的嗎?”
李龍虎點點頭,“這個‘道標’可以是任意一個詞,一句話,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