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赤鬆流微笑沉默,太宰治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為什麼赤鬆還能笑出來?為什麼他眼中還能有光,對生活和未來充滿了希望和勇氣?
太宰治曾深深疑惑,人活著真的有什麼意義嗎?死掉也沒關係的吧?
可為什麼人類都那麼懼怕死亡,並認為死亡是一件錯誤不可提的事呢?
如果說生和死都是一樣的,那麼堅持不死並努力活著必然是有理由的。
這個理由又是什麼呢?
如果生和死不一樣,生比死高貴,那問題又回來了,為什麼人要活著?活著有什麼意義呢?
這是個完美的閉合,太宰治在這個圓環中茫然無措地走了很久。
但幸好他堅持走了下來。
在太宰治看來,黑手黨的工作完美詮釋了生死同等,所以活下去必然是有理由的,隻是他以前還沒找到這個理由。
而現在,他似乎找到了。
甚至於在這個念頭浮現的瞬間,太宰治本身都為之詫異和震驚。
他居然有勇氣邁出這一步嗎?
或者說在他無意識地探查赤鬆流的過去,在被赤鬆流界定為人的瞬間,他自己本身是不是就已經發生了一點點改變?
何其不可思議啊。
太宰始終堅信,人在得到某樣事物的同時就注定會失去。
但如果眼前的赤鬆流不僅僅是人類,他還和自己一樣,是一個雖然是人卻又無法被世人接納、無法融入世人生活中的非人怪物,那麼……
那麼是不是說,他有可能抓住永遠?
如果生和死對自己都一樣,那為什麼不伸手試一試呢?
想到這裡,太宰治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閉上了。
他微微彎腰,伸出了纏著繃帶的手。
他的手指微涼,輕輕撫上了赤鬆流的臉頰。
赤鬆流有些驚訝地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說:“如果連哭泣都不行的話,這樣的人生,即便你覺得快樂,旁觀者也會覺得可悲吧。”
“被莫名其妙的人憐憫,那可太慘了。”
“我的無效化應該可以壓製你體內的異能。”
“最少,在我麵前,你可以憤怒,你可以哭泣,你可以難過。”
“我允許了。”
“我允許了。”
也許是靠得太近,赤鬆流發現,說出這句話的黑發少年那雙鳶色的眼底除了柔和,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小心翼翼和忐忑。
明明是微涼的手指,碰觸到臉頰上時,赤鬆流卻覺得異常火熱,像是直接暖在心裡一樣。
……
…………
【……他已經走了,你能彆發呆了嗎?】
哈桑木木的聲音響起:【剛才他突然湊過來,我的幻象斷片了好幾個,你有在聽我說什麼嗎?】
赤鬆流抬手捂臉,耳尖通紅。
太宰治說出那句我允許後,似乎他自己也被驚嚇住了,隻是匆匆說了一句我去打澀澤龍彥,然後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轉身跑了。
隻留下呆滯的赤鬆流,和更加呆滯的哈桑。
許久後,赤鬆流問哈桑:“我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哈桑笑嗬嗬地說:【我倒是沒聽到什麼話,但聽到了特彆的聲音。】
赤鬆流一愣:“什麼聲音?”
【心動的聲音,恭喜恭喜,活了這麼久春心萌動的滋味如何?】
“閉嘴!”赤鬆流狼狽不已,“他……天啊,太宰這小子,將來絕對會禍害好多人。”
魔術師的感情比較微妙,要麼是門當戶對的聯姻,要麼就是純粹看對眼了。
至於男女……額,怎麼說呢?不少魔術師都和幻想種談戀愛,種族都可以跨越,更彆說性彆了。
想想人偶化的蒼崎橙子,很難說她和彆人談感情時,對方是不是在麵對一個真實的芭比娃娃==
魔術師向來冷靜自持,因為在魔術的世界,一旦判斷失誤就會麵臨死亡。
所以大部分魔術師都會理智地選擇聯姻,然後將全副心神投入到魔術研究中去。
不過當魔術師真的產生了喜歡這樣的心情時,彆的流派不清楚,但赤鬆流修行的派係卻能輕而易舉地辨彆出來。
赤鬆流可以通過激發一塊幻想種殘留物品的活性,從而短暫地重塑幻想種過去的魔力回路和能力,並用這塊材料製作成上好的魔術物品。
也因為曾接觸過很多擁有各種各樣情緒、思念和記憶的魔術物品,赤鬆流還是比較熟悉各種情緒波動的。
比如憎恨的、憤怒的、愛戀的、悲傷的……
當他在聽到太宰治說出我允許那句話的瞬間,赤鬆流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中不由自主生出的那股奇異而躍動的情緒。
根據經驗……好吧,去他的經驗,這種時候要靠直覺。
他知道這是心動的感覺。
有那麼一瞬間,太宰治這個人之於赤鬆流,就如黑色世界中的一點淡淡微光般,明亮美麗。
但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