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知莫文遠這段時間內看了太多短時間內大變樣的郎君,走之前分明還身材瘦削,有“弱柳扶風”之體態,才沒過多久,就變得腰大肚圓,很魁梧了,與這些人相比,王蔚算瘦子中的瘦子,他看後自覺得對方輕了。
哎,都說唐代是以胖為美,終於到全民胖起來的時候了。
“我來長安也沒甚大事,不過是走親訪友,重陽佳節與京城中的友人一同登高,順帶著到你那雜貨鋪瞅一瞅。”
“那雜貨鋪可不是我的,乃是阿娘開之,我可沒此等妙思。”
“原來如此!此外還聽聞食肆中多了許多新玩意兒,洛陽江南店都不曾上,聽聞乃是大郎你在西天之路上做的新菜,此刻一股腦兒地全做了出來,我素來就是個好吃的,有這等事怎能不來吃吃?”
“原來如此。”
“大郎為何在此?”
莫文遠道:“重陽在即,我欲做些新糕在節日前後售賣,便尋思著來店裡看看,見眾人更愛何種糕點,做時好心裡有數。”
沈煜也好奇了,插話道:“那究竟是何種吃食更為人喜愛?”
莫文遠這段時間還是見到沈煜的,甚至可以說他是眼睜睜看著沈煜吹氣球似的一點一點胖起來的,故而此時點頭與他打招呼回答他的問題道:“以我現看來,還是甜糕賣得好些,柔軟粘牙,又有糯米的香甜氣息,無論是老人女郎兒童還是郎君都很喜愛。”
沈煜聽了在旁邊直點頭道:“沒錯沒錯,我侄女就很愛吃此物。”
“便是喜愛了也不能多吃,尤其是小女郎,吃多了壞牙。”
他們又說了幾句,期間莫文遠口中惹人喜愛的黏糕已經賣了七七八八,其他糕剩的還比較多,他見此情況,心下已經有了想法,眼見周圍人越來越多,便對倆久違的老朋友道:“二人若有意不若一同回食肆?”他壓低聲音以隻有三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我有新菜想要試試,你二人吃遍天下美食,可願幫我評點新菜。”
這……當然是願意了。
倆人物件也不買了,就沈煜匆匆找夥計定了菊糕,便跟在莫文遠屁股後麵走了,身後眾人皆以羨慕的眼神看向他們倆,這,太讓人妒忌了!
……
“各店重陽節都會做新吃食賣,我等自然也不甘示弱。”
“錢棉做得菊糕已在形上做到極致,而我不過隻能在味上下些功夫,先前思忖許久,糕想要有菊之香味並不難,但菊味苦,吃食之味定是不能苦的。”
莫文遠邊說邊進食肆後院,那倆人被他安置在會客廳內,兩人聽後連連點頭道:“是是是,糕還是甜的好。”
沈煜吃成了這副模樣,也有了心得:“除了甜之外最好是要有餡料的,吃起來更舒服。”
尤其是在咬斷糕點露出內餡的瞬間,那種有獎競猜中獎似的巨大滿足感,是吃其他吃食都沒有的。
莫文遠聽從了沈煜的意見道:“交給我吧。”說完後就進了廚房。
廚房是聖地,是他的私人空間,幾乎無人可進取,王蔚與沈煜看著大黑羊大搖大擺甩著尾巴進門,情感複雜。
“莫大郎真重視此羊。”
“那——是當然,羊有大神通。”
“幾年前見莫大郎時他身形嬌小,羊便伴隨左右,身型也不大,現如今他近加冠之間,羊也便巨,倒是同幼時玩伴一樣,共同進退了。”
……
大黑羊頂門而入時,莫文遠正在做糕點前的準備工作,大口鐵鍋在爐子上燒水,成袋的糯米粉被倒入其中,木頭棒子在鍋中不停攪拌,白糯米拉絲黏在他的木棒子上,想把棍子拉出來時還感到了一股阻力。
羊找了一個合適的角落,安靜看莫文遠做吃食,不知是否為成年之故,在他長出角角之後,審美情趣變得稍微廣泛了一些,從隻以好吃不好吃評判吃食,新鮮不新鮮評判食材,變得對好看不好看也有了模糊的概念。
這一概念就是:莫小遠真好看,莫小遠怎麼這麼好看,沒有人比莫小遠更好看了!
他的審美標準就是莫文遠。
看莫文遠做菜對大黑羊來說就是視覺與嗅覺的雙重享受,他垂涎著人的美色,嗅到吃食的香氣,真是神仙日子。
糯米團在攪拌均勻後被莫文遠倒了出來,不過此時的團子太粘了,便是他都花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鍋刮乾淨,他在手上沾了點粉開始搓麵團,將其搓成條狀切碎壓得有些扁,隨即上蒸鍋開始蒸。
糯米的香味從蒸鍋頂部的孔洞中透了出來,它成了一條徑直的小白煙,直挺挺地向上衝,那味道一點都不難聞,相反很令人心曠神怡。
米的香味清淡,卻很容易讓人獲得滿足,這可能與鐫刻在國人心靈深處對土地與吃飽的向往有關,自小農社會產生開始,米就是眾多人用以充饑的糧食,香噴噴的大白米飯在災荒年間是至高無上的美味珍饈。
莫文遠自己就很喜歡米,而買吃食的食客對其做成的吃食也情有獨鐘。
蒸了一刻之後,他用竹筷子進鍋裡搗搗,蒸鍋的糯米團子十分柔軟,用筷子可輕易挖出一個小孔洞,最後一層稀薄而擴張到極限的糯米皮子呈半透明狀,黏在鍋底。
他滿意點頭道:“差不多了。”
蒸鍋的粘粘的糯米麵團再次被倒入大容器中,攪拌成一團,此次攪拌時他加了點糖,糖融合在了麵中,莫文遠挖了一小塊出來,直接扔進大黑羊嘴裡,嗷嗷待哺的大黑羊不斷咀嚼,他已經熟悉了此項工作,吃完之後告訴莫文遠甜度正好。
他長了條很好得很靈敏的舌頭,吃食是好是壞,一下子就能品嘗出來。
隻要大黑羊說好就沒有問題了,在蒸麵團的時候他還做了各種各樣的餡料,有用黑芝麻熬出來的芝麻糊糊,有紅豆煮出來的紅豆沙,有綠豆煮出來的綠豆沙,還有各種尚應季水果與果醬剁碎了做出來的混合醬料。醬料們被填在糯米心中,隨後包裹醬料的糯米團子被捏成了近乎正方形,卻邊角有弧度的可愛模樣。
他拿了個極小極小的模具蓋在其中一麵,模具先上,隨後向模具裡填充金黃色的高粱麵粉,模具移開,一朵小而精致的□□花印記出現在了麵上,至於其他部分則使用麵粉或者彆的顏色的粉末滾了,總而言之,菊花的印記是很明顯的。
大黑羊不用說,是第一個吃螃蟹的,軟糯的米香與紅豆沙的甜味完美結合,放涼後的糯米粘性減弱,不怎麼沾牙,但是與其同類間的粘性還是很大的。
羊都覺得好吃,更不要說是王蔚他們了,吃得頭的抬不起來,隻能說莫文遠不斷給他們帶來驚喜,無論做什麼都好吃得讓人想流淚。
“此物定價幾何,何時能夠買到?”
“定價肯定不高,應與尋常重陽糕不相上下,至於賣時,此物做法簡單,不日便能在店中買到,郎君們盯著看便是。”
與重陽糕價格相似,真是比他們想象得要便宜許多,然李三娘食肆除了那些一看就是撈錢的吃食,其他物件賣得都不是很貴。
他利於民的目的太過明顯,無論是誰都不肯指責。
王蔚想後道:“重陽佳節,莫大郎可欲同我等共登高遠眺?”他道,“屆時便是帶羊去也無妨,隻要羊能上山便可。”
莫文遠心道與王蔚沈煜在一起玩的都是些與他們性格相似的,便大大方方答應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重陽結束前,莫文遠又遭遇一不大不小尷尬事,自他回京時後稍微銷聲匿跡一段時間的媒人們見時機成熟,又卷土重來,紛紛上門給他做媒來了!
李三娘前段時間給騷擾得人暈目眩,現在聽見媒人的聲音就欲退避三舍,故而此次直接把莫文遠給召喚來了,對媒人們道:“我兒在此,若有什麼話聽他說便是。”
媒人們一看,這不能夠啊,哪家不是給阿娘說的,怎把郎君叫出來了?豈不應該避險?
但李三娘跑的實在快,她們見攔不住人,隻能集中火力攻陷愣頭愣腦還不知發生什麼的莫文遠。
有些媒婆嘴皮子快腦子轉得也快,立刻在腦海中畫了等式,三娘說聽莫大郎的,那豈不就是說一旦說動莫大郎婚事就成了?感情好啊,她們直搗黃龍了!
莫文遠隻感覺自己身邊有一百個和尚不斷念經,念的他暈頭暈腦不知今夕是何年。
“莫大郎,西市胡家的女兒貌美嘴甜,年紀與你正相當,又對大郎很是仰慕,不如……”
“王家的女兒做吃食手藝不錯,又身體壯實,是個好生養的……”
“方家的女王……”
莫文遠道:“停停停停停,此些女郎雖好,卻不是我歡喜的。”
“大郎你歡喜什麼樣的?”
莫文遠腦袋上的小燈泡一亮:“首先要會吃
要喜歡吃。”
哦,這不難啊!
“其次要有根精妙無比的舌頭,辨食材好壞,辨調料區彆,辨吃食中放了何物。”
啊?眾媒婆發愁,這,可能有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