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知道, 從唐玄奘手中搶得東土美食, 無異於虎口奪食, 十分困難。他自認為是與人為善的好妖精, 既不食人, 也不在人間界肆虐, 用精怪遠超常人的能力欺壓平頭百姓,故而從當山大王至今的年歲間,並無和尚法師上門討伐他, 彼此之間進水不犯河水, 樂得安寧。
唐玄奘的名字, 他是從其他山大王口中聽得的,即便是妖精都有合群一說,若有閒暇, 他偶爾也去參加精怪的聚會,時常聽他們抱怨唐玄奘的酷刑, 知他是位滿腹經綸、慈悲為懷的佛子,隻要妖怪不是滿身殺孽, 無藥可救,都會先以言語勸說之,望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如果不成, 再物理渡化。
他的言語之力已經非同尋常, 而禪杖的重量更是讓眾多妖怪膽戰心驚,黑羊雖然驕傲, 卻不傲慢,更不自大,他很能聽得進彆人的話,更加善於總結經驗。
知道自己要跟唐玄奘對上之後,他召集了心腹愛將,對他們道:“你們可曾打聽過那玄奘法師的把式?若以我之力同他對上,可否全身而退?”
他手下對他還是很信服的,此時山大王發問,自然要回答,幾妖精交換眼神,隨後最年長的樹妖精向前一步,慢吞吞道:“即便大王有能讓天地為之色變的偉力,想要從玄奘法師手下全身而退,也難矣!”
黑羊的表情很凝重道:“玄奘法師,我是一定要找的,既然不能全身而退,挨幾下禪杖也是可行的,隻要能帶傳說中的東土美食立刻便可。”他道,“可否尋些與他交過手的妖精,或者派出小妖怪打探一二?”
樹妖精道:“與他交過手的妖精是找不到的,據我所知,隻要是與玄奘法師打過照麵的妖怪,無一不洗心革麵、歸順佛門,或是直接被渡化,入了陰曹地府。”他道,“然找小妖怪前去打探一二,卻未嘗不可,法師仁愛,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妖怪向來漠視,對其態度如同對人族一般,互不乾預。”
黑羊很有王者風範地點頭道:“既然你如此說,便找些不傷人的妖怪,跟在師徒一行人後吧。”
……
西行師徒中,孫悟空和唐玄奘很派得上用場的,兩者不僅精通降妖伏魔之術,對如何在野外安營紮寨,尋找水源與吃食也很有經驗,更兼之他們耳聰目明,反應靈敏,若有妖怪尾隨在身後,一看便知。
行路上孫悟空與唐玄奘對視一眼,湊得極近,耳語紛紛:“感覺到否?”
孫悟空聲音平淡道:“不過小妖,卻已跟隨我等一日有餘。”隨西行之路越行越遠,他們的名聲也更加廣博,沿途的妖魔知道唐三藏並不好相與,惹怒了他定要禪杖伺候之,饒是妖怪多想一擁而上,嘗嘗傳說中可延年益壽的唐僧肉,也被打得驚駭不已、抱頭鼠竄。
有能力的大妖怪尚且如此,膽小的妖魔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待玄奘法師,就如同老鼠遇見了貓,田鼠遇見了貓頭鷹,瑟瑟發抖的雉雞衝撞了狐狸,避之不及,更彆說是主動尾隨了。
玄奘法師聽後略作沉思便道:“既如此,直接找他們問問便可,若有甚事需我等幫助,便幫他們一把。”
孫悟空聽後便直接把二者從藏身之所拽了出來,可憐他們還以為自己之行動無人知曉,被拽出來時驚慌失措,以為自己要蒙受大難,被物理渡化了。
哪裡知道玄奘法師冷著俊臉,悉心發問道:“你二者可有甚事,若我等能幫助一二,不妨直說。”
玄奘法師也不是喪心病狂,見到妖怪就想拉近佛門的,他有樸素的平等觀念,在他眼中妖怪與人的種族區彆不大,重要的是是否行了惡事。弱小的妖怪這正如同無辜的平民百姓,是需要嗬護的。
倆小妖怪見玄奘法師和氣非常,便壯膽道:“我等並無甚大事,隻聽聞玄奘法師攜東土之美食,想聞其滋味罷了。”
古有畫餅充饑之事,他們不過想要聞聞其飄散在空氣中的滋味,又有何奇怪之處。
但唐玄奘聽後無疑愣了一下,他心胸寬大,也不護食,看倆小妖怪可憐可愛,又跟隨他們一人,便道:“也罷了,此時已到用晚膳的時候,若不嫌棄我可提供薄餅兩張,讓你們嘗嘗東土吃食的滋味。”
作為圍觀群眾的豬八戒炸了,他睜大眼睛,看向師父,麵帶驚駭之色:醬油、豆瓣醬、各色醃菜他們都不夠吃的,沒回他想多吃一根鹹菜都要蒙受大師兄的身心羞辱,最後還求而不得,現在這倆小妖怪不過提了一嘴,竟然就邀請他們吃晚食了。
豬八戒出離地悲憤了:為何老天如此不公!
……
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豬八戒想不到,在同一片藍天下,大黑羊竟然與他有相同的想法,他看著倆酒飽飯足的小妖怪,表情非常難看。
這倆小妖怪很不通人事,在滿臉羨慕嫉妒恨的黑羊麵前不斷說唐玄奘人有多好,請他們吃飯,那東土的美食有多麼美味,好吃得他們都快把舌頭吞下去了。
隻要吃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那味道,魂牽夢縈,日日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