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九)(1 / 2)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這句話出自唐代李延壽《北史》, 是說當時的光州刺史韋鼎任職期間, 光州有一個富豪雖然外表打扮地光鮮亮麗, 但是卻經常做搶劫偷盜的事情,然後韋鼎就跟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而韋鼎說的原句是“卿是好人, 那忽作賊”。

風四娘此刻用了這句話,自然不是誇獎人的意思了。

而且把好人說成了佳人……雖然不是不能,而且這裡的佳人也可以引申為好人使用,但是怎麼聽怎麼都有種調笑的意味在。

尤其是在之前就聽到風四娘那“我在找出現在我周圍的美人,我覺得每一個靠近我的美人都像是彆有用心的”的話語影響之下,蘇夢枕更是覺得如坐針氈。

他從來沒有想過, 在周圍沒有任何威脅、沒有打鬥、甚至自己也不是談話的主角的情況下, 時間還可以變得如此漫長。

而蘇夢枕的沉默並沒有被多少人注意到,尤其是對話的兩位。

風四娘是什麼人?她自己就是女賊出身啊!此刻居然去指認堂堂白雲城城主是賊了!

蕭十一郎都覺得十分尷尬,忍不住了, 伸手去拉了拉依舊和葉孤城對視著的風四娘的衣袖, 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醒道:“姐你醒醒啊姐!你自己就是女賊啊姐!葉城主在瞪你啊!”

而葉孤城則是不躲不避的, 雖然被喊成“佳人”的是他,他也沒有任何惱怒的模樣, 依舊是平靜的,讓人看著都忍不住要讚歎一聲這就是白雲城城主的風度吧。

“風姑娘為何那麼說?”葉孤城直接問道。

是啊……我為什麼要那麼說呢?當麵說出人家曾經做賊的曆史不太好吧……——風四娘想著。也麵露一絲遲疑。

這一絲遲疑也被一直注意著她的葉孤城捕捉到了。

而風四娘則是開始變得猶豫起來——十一郎說得對,我自己之前也當過賊啊,雖然現在從良做捕快了……啊!不對!我已經是捕快了呢!

這麼一想,風四娘的表情又變得堅定起來, 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倏地一下抬手抽回自己的袖子,朗聲道:“葉城主,你心裡清楚,不必我多言,我也不會多言!”

但凡是解釋不清楚的,直接把問題丟給對方就好了。——這是風四娘從小就無師自通學會的人生哲學,並且靠此獲得了不少次求生反殺的機會。

蕭十一郎此刻已經有些不太敢去看葉孤城的表情了,但是介於犯事的是自己的姐姐,而且還是自己認的,都沒辦法去埋怨第二個人,所以他隻得硬著頭皮看向葉孤城。

出乎他意料的,葉孤城的表情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他沒有多說什麼,甚至都沒有反駁,直接扭頭離開了客棧。

而伴隨著他這一走,原本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客棧才一下子爆發出來,全場嘩然。

蕭十一郎見著對方這個態度,自然也愣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風四娘:“你之前和葉孤城見過麼?”

風四娘搖了搖頭,正要回答的時候,一旁一直安靜著的蘇夢枕開始猛烈咳嗽起來。

他這不是偽裝提醒的咳嗽,而是真的因病咳嗽,所以這一下咳得有些撕心裂肺的,讓蕭十一郎和風四娘都嚇了一跳,一個倒水一個拍背的,姐弟兩都有不同程度的緊張。

蘇夢枕接過了茶,也沒有喝,而是在終於止住咳嗽之後抬起頭,看著盯著自己的兩人,禮貌性地笑了笑,低聲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換個說話的地方吧。”

他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向二樓那邊,微微一笑:“你們的朋友也來了。”

他看向的方向,站立著兩個青年,其中一個留著兩條眉毛一樣的胡子的青年還朝著他們招了招手。

其實不用蘇夢枕說,陸小鳳和楚留香也是要和風四娘會合的。

“你這個倒黴孩子啊……”陸小鳳做西子捧心狀,痛心疾首道,“你知道剛剛為父差點被你嚇得心跳都停了麼!”

“對不起。”風四娘低著個頭,認錯的態度很是誠懇,“我會好好反省的,爹。”

“你知道就好,唉。”陸小鳳此時惆悵的語氣還恰到好處地流露了一絲欣慰。

對於這兩人的“父女關係”和習慣性的插科打諢,蕭十一郎和楚留香都見怪不怪了,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蘇夢枕則是微微蹙了蹙眉,出於各方麵的原因也沒問——哎?難道是我大驚小怪了麼?

一向處變不驚見過各種大場麵的金風細雨樓樓主突然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

“四娘你剛剛為何要對葉城主說那句話?”楚留香皺了皺眉,問道。

他並沒有因為蘇夢枕也在而敷衍過去私下說,一來是他相信蘇夢枕的為人,不會出去亂說;二來是他金風細雨樓的樓主打探情報能力,覺得可以通過他來判斷風四娘說的話的真偽。

雖然……就從葉孤城剛剛的表現來看,不管風四娘知道的是不是真的,他的確有秘密就是了。

楚留香想到了,近距離觀察了葉孤城的蘇夢枕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他也沒有厚著臉皮直接蹭這群人的秘密談話聽,而是開口道:“諸位默許了我的在場,我蘇夢枕也會遵守基本道義,不會將今天聽到的話告知第三人。”

彆人願意信任他是一回事,他自己的表態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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