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霍迅昌麵臨一個棘手的難題。
廠裡接了南方一單位的大單子,是昭陽跟魔都一家規格相同製衣廠較量後才得到的,意義重大,廠裡對這個單子十分重視!
隻是在成品運送過程中,必須經過一處山林,那裡徘徊著一批狡猾、殘暴、凶惡的攔路匪。
這些攔路匪善於遊擊戰術,又仗著對地形環境的熟悉,總是能輕鬆逃過一次次的圍剿。
來往貨車司機都戰戰兢兢,偏偏又沒有其他的路能夠繞行,十次有七次被攔截,不扒層皮很難通過。
甚至還有些年輕不願屈服的小夥子,為了組織的物資拿著家夥什拚命不成反被和諧掉。
如此險峻的情況下,霍迅昌直接點名讓自己在特兵表現優異的大兒子帶隊前往送貨,還下達了讓其務必完成情況的命令,為了能逼迫大兒子同意,他甚至不惜答應先立下斷親書!
霍天顥果然順利完成了任務,不僅讓廠裡物資得以保全,還肅清了攔路匪,以絕後患,隻是他也墜落懸崖,落入豺狼腹中,隻剩下帶著血痕被撕裂不像樣的衣物。
於是霍天顥成為了英雄,霸占了昭陽製衣廠周刊四期頭版內容,沒有照片,隻有大麵積的歌頌。
他的光榮事跡,鼓勵員工們投身廠裡的發展和建設,也同樣熱烈擁護大公無私的廠長。
其實霍天顥沒有死,隻是不相信霍迅昌一張輕飄飄的斷親書,能夠解決一切麻煩。是以他來了個金蟬脫殼,重新辦理了身份信息,光明正大地回到外公這邊。
至於為什麼沒有改姓改名,他隻是用此來證明,他的母親對婚姻的忠誠,與霍家無關!
所以,他看向夏昭芸,天顥爸爸是什麼鬼?
小家夥思維很清晰,也很樂意跟人分享自己多出來的英雄爸爸,“我的爸爸媽媽為了救小朋友們,成了天上的星星守護著我們。”
“然後我媽媽領著我們回家了,天顥爸爸是她對象呀,所以也是我跟妹妹的爸爸!”
霍天顥忍不住用舌頭頂了下腮幫,湊到夏昭芸耳側,灼熱的呼吸絲絲縷縷地包裹住那白皙瑩潤的耳朵,“夏昭芸同誌,你男人是英雄?所以,你現在是守寡狀態?還替你男人養了倆娃?”
“嗬,如果不是情深意切,也做不到這種程度吧?”
他真是一直被這女人的操作給驚到。
如此欺騙世人的謊話,她都能信手拈來,到底是怎樣的環境,能夠鍛造出如此優秀的謊話精呢?
夏昭芸渾身哆嗦下。
她記憶中,自己是經曆過事的女人,但那些記憶讓人深惡痛絕,而且準確來說跟她看了場電影似的。
所以她痛恨得又不是特彆確切,至少,她現在渾身沒出息地發軟發燙……
不過,寡婦這詞怎麼聽得人上頭呀?
還有,雖然她是強往自己身上穿了馬甲,但是這人咋大大咧咧戳人肺管子呢?
她暗暗磨牙,戲還是要演的。
不過眨巴下眼睛,她側頭過來眼眶已經濕漉漉的,舞台上的光亮墜入其間像是灑下一片星河,“顥哥,男女之間的感情不是誰能夠控製的,人一生能擁有一份轟轟烈烈,是一件幸事。”
“他為了廠裡獻身,我不怨他,卻再也盛不下旁人了。”
“所以顥哥,我這個為亡夫守節的人設還能利用下,您儘管拿去!”
霍天顥盯了她半天,“你臉不該長這麼小。”
夏昭芸又是一愣,這哥哥說話跳躍真大,不過她還是用衣角沾去淚痕,淺笑著說:“我臉一向很小,特彆標注的瓜子臉。”
霍天顥補充一句:“我隻是感歎你臉皮厚!”
夏昭芸深吸口氣,哼了聲,抱著娃繼續看演出。
倒是旁邊的男人始終無法消化自己剛探來的消息,自己被守寡了,媳婦孩子一步到位,偏偏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他自個兒還被埋在鼓裡!
而且他還因為她有對象,主動要求出車,然後又巴巴按時按點回來,隻為了啥替她保駕護航挺過複賽,完全不長腦的行為,確確實實是他抗爭不過、遵從內心而做的。
這個撒謊精,除了長得好看了點,滿嘴跑火車,到底哪一點值得他牽腸掛肚?
他感情空白,卻不是白癡,稍微動腦筋分析自己的反常,也明白他怕是對她真生了點心思,還不知道從何時起的。
嗬嗬,隻見了三麵,他何時如此膚淺庸俗了?
果真男人和女人之間那點事,不能用理性能解釋的。
不過呢,他麵上一本正經,繼續湊到她耳邊,將她的心思拉回:“小夏同誌,你跟你,你對象怎麼認識的?你看上他什麼了,到底多深的感情,你竟然替他守寡?”
“跟我簡單說說、大方地傳授下經驗唄,我也好在碰到合適的人,評判下自己要不要同她繼續下去。”
夏昭芸奇怪地看向他,這人一向高冷,性格也是陰晴不定的,咋好奇起來她的情史?
不過她瞧著男人麵容剛毅有形、氣質清貴冷冽,想起上次自己暫時跟他告彆時的有感而發,不免反常地嘮叨下。
或許他跟霍天顥同誌都是貨車司機,職業麵臨著雙重危險,而他本人也意識到這個,所以不願意拖累彆人。
其實越是如此,他越該有個牽掛,提高警惕性,不輕易將生命給交付出去。
夏昭芸暗藏勸慰道:“我對象是個很好的人,他曾經陪我淋過整夜的秋雨、每天早晨偷偷給我送早餐、每個月都給我安排一星期的紅糖水、奔波半個城市隻為了給我買紅心烤地瓜……”
霍天顥:嗬嗬,謊話精還能再假點不?他是能做這種事的蠢蛋?
“可那時候我年輕隻當他是哥哥,而且家裡還跟我安排了未婚夫,所以他向我跪地表白的時候,我想都沒想拒絕了……”
霍天顥:跪地表白?他表示頭一次聽說,這姑娘謊話扯得太嗨,有些浪過頭了吧?
“在那不久他跟著出車,彆人都完完整整地回來了,就他,被狼啃得隻剩下一件血衣……”夏昭芸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恍惚,其實她也曾經帶入進去,“如果當時我硬氣點,推了家裡的安排,同意嫁給他,那是不是天顥哥能為了我,也要保重身體留一口氣,哪怕是爬著回來呢?”
“這世上再也沒人,像是天顥哥那般對我好了……”
“這是我欠他的,而且也是聽到他消息的那刻,我覺得天都塌了……”
“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顥哥,愛情是美好的,您不去品嘗,人生就會有缺憾!而且,你也得有個放在心裡時刻掛念的人,提醒自個兒注意安全,平安歸來!”
霍天顥覺得自己被放入火裡烹飪,被她整得有點精神分裂。
說得跟真事似的,他都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兄弟了!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母子三,霍天顥心情有些複雜,需要好好消化下,有驚有嚇還帶著絲喜?
突然柳明坤火燒屁股地滿場子尋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著急地問夏昭芸:“小夏同誌,你有備份磁帶嗎?剛才有個乾事抽煙的時候不小心,將盛放磁帶的紙箱子給點燃了,下午參演的選手提交的磁帶都毀了!”
夏昭芸挑眉,微微抿唇從包裡掏出一份,摸著黑用鋼筆在空白處簽了名。
柳明坤拿過來,瞥了眼“一家四口”,在心裡為老大點了根蠟燭,拿著磁帶奔回了後台。
夏昭芸眸子微眯地看向舞台,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出手了呢?
普通話其實算是由京都方言規範化來的,所以京都的播音員比其他地方選手,更占有天然的優勢。
而且走到這一步的選手,各個都是大單位的職員、身經百煉,不知道跟其他同行切磋多久,又參加過多少專業性地培訓和參觀學習。
霍天顥又湊過來,跟她咬耳朵:“小夏同誌,敢不敢打賭,你這盤磁帶也不能用?”
“哪怕你再準備一盤磁帶,保管等你上台的時候,播放設備出問題!”
夏昭芸略微詫異,“凡事再一再而不再三的,有這麼誇張嗎?”
“這不是明晃晃告訴彆人,金話筒裡充斥著陰謀詭計,被人懷疑獎項的含金量?”
霍天顥嗤笑聲,被她的天真給取悅到了:“在場觀演的,有幾個是普通人?他們本身就不是按規矩行事的,信奉強者為尊,不管什麼陰謀陽謀,最終結果肯定是經過廝殺的。”
“金話筒的陣仗很大,幾乎所有有點名氣的播音員都參加,而且還頗具權威,這些都是哄抬含金量的原因。”
“坤子都聽人說,你夏昭芸初賽的時候受到評委們一致好評,是這屆最有可能殺出重圍的黑馬,所以,他們不針對你,就沒天理了。”
夏昭芸緊抿著唇:“於歡欣,許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