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六十年代文工團一姐(51)(2 / 2)

誰也不知道最後的成圖,與夏昭芸設想有多少差距。

舞台上鋪上了雪白柔軟的絹布,姑娘們換上了演出服,深吸口氣在後台準備著了。

夏昭芸輕笑著說:“我還是那句話,大家夥不要有心理負擔,咱們練了一個半月,每個細節都扣到了位,現在是查缺補漏的時候。”

“挺過這幾天,咱們就成功了一半!”

這次她們用的是正兒八經繪製國畫的顏料,在上好的絹布上踩踏塗鴉。

舞台下有趙副廠長、工會會長、薛團長和蘇老師他們,還有姑娘們龐大的親友團!

大家一起驗收三組一個半月的成果。

空靈的曲笛聲似是從天邊傳來,飄飄渺渺,一群穿著紅裙白色輕薄戴帽鬥篷的女子嫋嫋而來。

冬之韻的昆舞,有著雪的清靈曼妙,沒有攻擊性卻浸潤式的美,一舉一動都蘊藏夏華式的“韻”,一種沉澱千年的傳承。

雪消融之際,那春雨聲細細密密而起,身著淺藍色寬袖裙裾的女子們搖曳而上。

獨坐幽篁的漢唐舞,大氣恢弘,靜態和動態的舞姿彆有一番身韻,需要舞者高度一致的同步性表達出來。

輕盈如飛、柔美舒暢的舞袖,恰似春色鋪展。

夏雨陣陣,充滿異域風情、熱情如火的姑娘們躍起,她們舞姿獨特、高雅恬靜、千姿百態、異彩紛呈,不過數人就已經展露出神秘一角,讓人徒升琳琅滿目之感,就像是夏日百花齊綻,唯有國色真天香。

這是夏華數千年的瑰寶,是世界文化中的璀璨,簡單的舞姿卻能生出獨特風情,又逃不脫夏華古典的美韻。

秋風一吹,黑褲橙色上衣裝扮現代化的姑娘們喜氣湧來。

四大舞蹈流派是諸多夏華舞蹈中,經過時間的淘洗,以最具有代表性的姿態上榜。

這身韻更是一種高度概況的一類舞蹈,身法和韻律完美結合,體現夏華舞表達的文化內涵和精神麵貌,又吸納了許多現代元素。

身形、神韻、寸勁、律動,四個層麵的交織,生出萬般變化,呈現出夏華舞蹈碩果累累,卻始終不忘的夏華舞魂!

所有的舞者衣服素樸,但是動作上的華麗,讓人在一場表演中有種藝術大餐的飽食感,驚歎、暢享、陶醉,又跟著姑娘們踏著曆史長河緩緩歸來。

哪怕對舞蹈不具有欣賞力的普通民眾,也不由地生出感慨當下生活來之不易,心裡盛滿感動。

等最後的曲子又飄渺而去時,姑娘們一個個輕盈躍出絹布,各執著一角,將那《柿柿如意》呈現給觀眾們。

大家都禁不住倒抽口氣,因為剛開始有乾事在台上鋪了層白絹布,他們還納悶呢,以為姑娘們怕臟了腳,卻原來是在跳舞的時候,繪製了一副國畫……

寂靜了足足五秒鐘,大家夥使勁地鼓著掌,太精彩了,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趙副廠長一個勁地點頭,老淚縱橫道:

“今年咱們廠有希望登台,給領導們彙報了。這個節目設計得真好,貼合秋天收獲、表達對祖國的祝福、還拿出咱們廠的特色,又展現了舞蹈的魅力,這編舞老師咋長的腦袋?”

蘇老師也禁不住讚歎,“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呐。我們真是老了,後生可畏!”

薛團長笑著點頭:“祖國的明天,是屬於她們的。”

三組姑娘們微微喘著,聽著如雷般的掌聲,內心喜悅和得意快要溢出來了。

這副圖直接被趙副廠長要去,說要裝裱起來,就安置在入廠最顯眼的地方,跟宣傳公告欄對稱!

有了這次表演,姑娘們原來忐忑的心,徹底安定下來,更加刻苦地訓練。

很快就到了彩排的這天,廠裡派出了兩輛客車,拉著文工團的姑娘們、老師、道具師、化妝師還有宣傳部門的乾事等等隨行人員,浩浩蕩蕩往市裡進發!

比起三組姑娘勝券在握的自信,一組姑娘們心情沉重,尤其是之前對進入總政勢在必得的解小琴。

臨出發之前,袁師太特意尋她去細細地叮囑,不論如何一定要認真對待這次演出。

三組不論舞蹈的立意還是設計,都不是一組能夠比擬的了,她的對手是其他隊伍,隻要發揮到正常水平,以蘇老師的本事,一組有望進入最後的演出。

哪怕這次錯過這次機會,她也不要生出歪心來,千萬不要再衝夏昭芸使心眼子。那就是個修煉千年的狐狸精,她這個小白花鬥不過的。

解小琴也明白,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魑魅魍魎都是泡沫。

夏昭芸已經站在她不能企及的高度了。

可是她不甘心呢,一同入團的人,一樣從小就練舞,自己怎麼與人有這麼大的差距?

不甘又如何呢?

她除非想要自己後半生都在局子裡度過,否則隻能接受現實……

其實不甘心的又何止她一個呢?

一組姑娘們各個都是團裡的尖尖,夏昭芸優秀就罷了,怎麼三組的廢柴都要越過自己去呢?

見不得三組姑娘們眯著眼咧著嘴做夢,有人忍不住輕笑著低聲說:“唉,姚雲英,我聽廠裡的領導對你們節目高度讚揚,說你們肯定能衝到最後的演出。”

“不過呢,我就是覺得有些可惜,你們的節目拿到全場第一都很輕鬆,這是你們所有人的努力,可最後大家記住的隻有夏昭芸同誌的名字。”

“唉,這就是我們背景板的可悲吧……”

另一位也跟著點頭,“對的呀,按照慣例總政會挑出兩三個跳舞尖子呢。雖然你們這麼多人給夏昭芸同誌陪襯,但能夠站在市文化宮的舞台上,也是一種榮幸了。”

姚雲英嗤笑一聲,沒理會她們,反而跟旁邊的趙思恩說:“我今天領會了一句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些人心裡齷齪得緊,就不見得彆人好。”

趙思恩笑著點頭:“嗯嗯,某些人呀,想要當那綠葉和背景板,都當不上呢。”

一組的姑娘們氣呀,確實,在她們看到三組的成品的那刻起,也升騰起之前二組姑娘們的悔意。

如果不是袁師太和解小琴礙事,夏昭芸就不會被驅趕出一組,那麼今天大出風頭的就是她們一組了!

坐在後排閉目養神的夏昭芸,拿下太陽帽,挑眉輕笑:“吃不著葡萄嫌棄葡萄酸,你們也就這點本事了嗎?”

“咱們都是舞者,當然舞台上來比個高下,耍嘴皮子乾嘛?”

“哦對了,我比你們多了些渠道,知道這次不僅總政挑選舞者,還有市文化宮常駐舞團、軍區文工團、京都電視台、京都大劇院、市宣傳部等等部門,都盯著這次的演出呢。”

她的話音剛落,整個車裡陷入了死寂。

還是解小琴暗啞著嗓子問,連敬稱都用上了:“小夏老師,您說得是真得?”

夏昭芸懶洋洋地點頭:“看在大家夥曾經共事的份上,我才分享了情報,不過呢,這些單位都是全國行業裡的尖子。”

“他們對員工的要求很高,我想被淘汰的節目裡的舞者是沒有機會的。”

一組姑娘們臉上漲紅,剛剛她們還對夏昭芸羨慕嫉妒恨,結果人家非但沒有怨恨過來,而且還分享了如此有用的信息。

解小琴緊握著拳頭,不知道是給自己說得,還是給其他人打氣:“我們肯定能挺到最後的舞台!”

一組姑娘們禁不住跟著低聲而有力地附和道:“我們一定能挺到最後的舞台……”

三組會占據二十個節目中的一個位置,但是她們還能衝著其他十九個位置努力。

蘇老師也是嘔心瀝血為她們編排了舞曲,品質高、立意也不錯,隻要她們發揮正常,按照往屆上台節目的水平,她們問題也不會太大!

彭淑蘭有些不解,跟夏昭芸咬耳朵,“小夏老師,這樣的消息咱們聽來,不得藏著捂著,您咋就跟她們說了?”

“是不是假的,您故意鬨她們呢?”

夏昭芸搖搖頭,低斂著眉眼,跟她咬回耳朵:“消息是真得,刺激下她們彆光盯著咱呀。她們自己跳好了,才有機會調到市裡來。”

“而且,從數百個節目中,擠入前二十名並不容易。她們哪怕登上了最後的舞台,也不見得能入這些單位招聘同誌們的眼。”

“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對待敵人她從來都不手軟,怎麼痛怎麼來,拉足眾人的期待感,然後再將人敲擊至低穀。

彭淑蘭眨巴下眼睛,有些不解,“為什麼呀?”

這些單位既然有意,從二十個節目中參演的舞者裡招人,不是每個人都有可能?當然了領舞的希望最大。

一組姑娘們若是能進入正式表演,解小琴被調走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這不是小夏老師樂意的吧?

夏昭芸微微揚著下巴,“因為呀,他們會優先從你們中選擇的!”

彭淑蘭這次更懵了,“為什麼呀?”

夏昭芸戳戳她的額頭,“難道你們自己不清楚自己有多優秀嗎?”

“在我的舞蹈中,你們每個人都是領舞,如果咱們的節目獲得的反響最高,那麼你們都有可能被調走噢。”

自己跟三組的姑娘們相處也兩個多月了,她並不是單純帶著她們跳兩個曲子,而是一點點幫她們夯實基礎,教她們如何揚長避短,又惡補了不少專業知識。

起碼目前在她看來,三組姑娘各方麵已經穩壓一組了!

彭淑蘭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腦袋發脹麵色泛紅,渾身血液沸騰不知如何是好。

她就跟前麵的小夥伴咬耳朵,很快那個小夥伴染上同她一樣的症狀,繼續跟身旁的人傳下去……

三組的姑娘們自從進入團裡,掙紮不過、認命躺平後,就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跟一組姑娘們爭奪資源,也站上大型舞台上。

她們特彆有自知之明,不會任由一組姑娘們挑撥離間,生出妄想還可笑地怨恨夏昭芸。

恰恰相反,她們都將夏昭芸當成自己的貴人、恩師了。

如今恩師告訴她們,可以大膽地繼續暢想下,她們很有可能被市裡頂尖單位給要走。

她們肯定還沒睡醒!

文工團格外熱鬨,今日參加篩選得有五十個節目,上午和下午各二十五個,不過不管是上午還是下午演出的眾人,都早早候在大門外了。

夏昭芸剛下車就看見人群裡頎長的身影。

她眸子一亮,跑到帶隊的蘇老師跟前,指指霍天顥,“蘇老師,我過去跟我對象說幾句話,待會就回來。”

蘇老師在人前總是板著一張臉,瞥了眼霍天顥,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見對象可以,彆影響待會舞台上的發揮。”

夏昭芸連連點頭,笑著應下,在姑娘們的打趣中,跟翩躚的蝴蝶似的,小跑奔向霍天顥。

如果不是這個時代對人們多有苛刻,她也想像是後世的小年輕般,直接跳上他的身,來個愛的轉轉圈。

以男人結實的臂膀,抱起自己跟玩兒似的。

三組是今天第十個表演的,為了以防萬一,她們提前就裝扮好了。

夏昭芸一身黑褲橙衣,都是飄逸垂感不錯的料子,露出白皙頎長的頸項,個子越發高挑,玲瓏身段也被襯得一覽無餘。

她的頭發高束起來,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本就明豔四射的五官,又上了配色大膽的濃妝,臉上還勾勒了幾片大小不一的紅葉,像是哪裡鑽出來的秋天使者,緊緊攥住眾人的目光,直生豔羨!

她跑到男人身前,眉眼彎彎仰著脖子笑,甜甜地喊著:“天顥哥,您怎麼來了?”

霍天顥瞧著女人極盛的容顏,用彎曲的食指蹭了蹭鼻尖,似是能夠平緩內心的癢意般。

他低笑著沉聲道:“想你了就過來了唄。”

夏昭芸眸子裡有些羞澀,但她揚著唇角問:“那待會你要進去觀看嗎?我們是第十個演出的。”

霍天顥搖搖頭,見女人露出失望的神色,連忙說:“本來我是要請假的,但是昨晚剛接到緊急命令,要去津市幫一個單位調修器械,待會就要出發了。”

“不過等你正式演出的時候,我肯定不會錯過!”

能觀看最終演出的,那都是在市裡響當當的人物,要麼就是同這些人物有著極為親密的關係。

當然了,作為演出者,也能獲得兩張親友團的入場券。

夏昭芸將那少許失望收起,笑著點頭:“天顥哥的工作要緊。我會帶著大家夥入選的,讓你瞧瞧我們努力這麼久的成果。”

霍天顥還是忍不住克製地輕拍下她的頭,“我相信你。我在國營飯店定了三桌子飯菜,等你們表演完就過去。”

“因為不清楚你們有多少人,所以數量可能把控不太好。”

他遞給她一個眼神。

他是作為她的家長慰問同事的,卻沒有那麼好心,讓與她生了間隙的一組跟著占便宜。

夏昭芸連連點頭,輕笑著說:“三桌不少了,有誰家這麼大方的?請人吃飯是情分,不請人吃飯是本分。”

霍天顥眸子裡全是她,本來自己一早就要走的,但為了多看她一眼,硬生生往後拖了兩個小時。

“現在天氣熱,我怕你們吃了冷飲鬨肚子,就讓人掐著點等你們從台上下來再送些汽水和雪糕。”

夏昭芸咬著唇瓣,眸子晶亮地看著他。

她特彆喜歡他寵著自己的模樣,被人方方麵麵地照顧到,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

霍天顥又拍了拍她的腦袋,“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等我回來你再用我喜歡的方式犒勞我。”

“津市是港口城市,有不少南方新潮的事物,我看著給你和孩子們買些。”

“行了,我該走了。”

說完這句話,倆人的視線卻膠著在一起,不舍得分開。

還是有人遠遠地喊了聲顥哥,霍天顥才心一狠扭頭離開了。

夏昭芸抿抿唇瓣,回到隊伍中,輕笑著跟三組的姑娘們說:“你們師公在國營飯店定了三桌飯菜,中午一起去!”

姑娘們高興地忍不住低呼聲,“難怪師公能將小夏老師娶回家,就這大方、支持您工作的態度是旁人學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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