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輪值的知青們跟江子實是先後腳回來的。
池芸兒眼睛、鼻子泛紅地走出屋子,幽怨地看了眼江子實,一聲不吭端著東西去廚房做飯。
她塞給汪知青一把水果糖,笑得勉強道:“汪知青,我再用廚房兩次,這些糖果算是我用水用柴和豬油的費用。”
“以前是我不懂事,這一年多來都是你們讓著我。我卻沒給大家做出什麼貢獻來。”
汪知青一愣,“池知青要去哪裡?”
江子實握緊拳頭,平時的池芸兒就是個小透明,她不會主動尋彆人說話,彆人也難挖出她個人的事情。
他打一開始給她尋了這個工作,就沒想過被其他人提前知曉。
“池芸兒,我去城鎮給你買了份糖炒栗子,”他遞上一紙袋原本給卞玉敏買的,噴香還帶著些微熱度的糖炒栗子,然後笑著對好奇看來的汪知青倆人,含糊道:
“我不是要跟玉梅結婚了,怕沒法再照顧她,就將她調到農場去了,讓我哥就近幫襯著她。”
說完,他暗暗警告地看向池芸兒,皮笑肉不笑用大拇哥蹭了下唇瓣,問:“池芸兒,需要我替你一一剝開吃嗎?”
說完他靠近些壓低聲音,語重心長地說:“池芸兒,在哪裡工作都不好找,你明天去單位報道後,再回來跟大家夥說。”
“不然我怕有些人嫉妒你,讓你失去這份工作。下一次工作機會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乖,中午是我衝動了,誰讓,誰讓我心裡有你,卻不得不娶卞玉敏呢?聽見你跟我哥,關係越來越好,我吃醋嫉妒了。”
“我不甘心以後,不能正大光明繼續當你的護花使者。”
“行為上有些冒犯你,我給你道歉。你可千萬彆跟我賭氣,浪費了這次工作機會。”
“隻有我們彼此都好好的,才對得起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情誼……”
池芸兒低垂著眼瞼,惡心到不行,實在想象不到,愛情、婚姻在他眼中到底是什麼。
以前她不知道他的真麵目,聽到這話肯定又要掏心掏肺回應一番。
可如今,她像是在看跳梁小醜般,除了厭惡,哪怕是恨都剩不下多少了。
這種狗東西,不值當她耗費太多心神!
池芸兒沒再說話,而是乖乖坐在一側給汪知青燒火,等人用完灶台,才忙活著給自己做飯。
她做得簡單,就一碗野鴨蛋燒豆角疙瘩湯,做好後在眾人眼巴巴中,一路飄香地端到屋裡慢慢吃。
有個直腸子的男知青撇撇嘴,“咱們跟池知青認識一年多了吧,還以為她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嬌嬌女,沒想到人家做飯這麼好,真是深藏不露。”
“可惜咱們沒有福氣,嘗嘗她手藝如何。”
另一個人往嘴裡狠狠塞了一口饅頭,大家夥肚子裡油水少,本就饞肉、饞蛋,而她做得又這麼香。
他的胃似乎比往常又擴大三分,一個饅頭下去,都沒半點感覺!
“她手藝能多好?”他自欺欺人道:“做飯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一天天三頓熬出來的。她做飯好吃,用得著吃彆人隨便煮的東西?”
“換做是你,你能憋著?更何況是她了!”
隨便煮東西的江子實……
他也覺得碗裡的飯菜不香,三和麵饅頭、蒜蓉拌豆角、葷油炒小白菜,還有一碗南瓜米湯。
這樣的菜式已經很不錯了,卻被院子裡經久不散的蛋香給比成了渣!
江子實無奈地聳聳肩:“池芸兒在家裡從來沒進過廚房,估摸著看到咱們做飯學了兩手,也不知道她將麵疙瘩煮熟了沒有。”
“她脾氣還是這麼倔,虧得以後有我哥照顧她,不然我真怕她哪一天將自己餓著。”
也是,池知青脾氣倔得緊,哪怕吃虧也不樂意旁人插手,隻有江子實有當騎士的殊榮。
嬌滴滴的城裡獨生女,燒火都是剛摸索會吧,怎麼可能做出可口的飯菜來?
眾人注意力立馬轉移,八卦地問道,“池知青要調去農場?那裡才人雜事多呢,你哥哥都不一定能將人看住。”
“對呀,池知青這樣貌和脾性,太容易吃虧了。”
要不是以前江子實跟池芸兒形影不離,他們也會忍不住對人死纏爛打的。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結果江子實要結婚了,他們還以為自個兒的春天要來了,結果,這鹿要遷徙了……
“江知青,你這就不對了。你結婚了,不方便照顧池知青,這不是還有我們這麼多同誌嗎?”
“之前我們提議輪流替她乾活,領點口糧的事,絕對有實施的可能性。咋還不能將人照顧好?”
“農場的人各個都是人精,池知青這隻小白兔去了,不得被生吞活剝了?”
“都做了一年多的同誌了,我們還比不上農場那群人?”
開口的全是男知青,英雄都難逃溫柔鄉,更何況他們這些粗人。
池知青有各種不好,可人家長得太俊了,哪怕在眼前坐著不動,都是一副讓人心神愉悅的美景。
他們夜夜恨不得她都來入夢!
沒法跟人談對象,還不能允許他們平時狠狠地多瞅幾眼嗎?
江子實笑笑,內心卻對他們明目張膽垂涎池芸兒,升騰起濃濃的不悅,“她長時間不勞作,會惹人閒話。而且以後玉敏跟咱一個院子,她們倆人見麵難免會鬨矛盾。”
“農場人多地大,肯定有適合她的工作。”
“時間不早了,你們忙了一天不累?”
“休息會,晚上咱們還得乾活呢!”
眾人意猶未儘地將飯扒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池芸兒無聲地笑笑,吃完飯後,出門將碗筷洗刷好,燒了一鍋熱水。這時候大部分人去上工了,她兌了一盆溫水,舒服地洗了個澡。
擦拭著頭發的時候,她聽到門外輕微的腳步聲,哪怕那人足夠小心翼翼,可池芸兒還是從其腳步與呼吸中,分辨出了他的身份。
整個知青所房屋聚集在一起,她微眯著眼睛,能從無風的夏夜中,聽出還有誰沒上工。
農忙的時候是累,但是相應地工分也高,隻要指望田地生活的人,都不忍錯過賺工分的大好時機。
所以幾乎整個知青所裡的知青們都出動了,哪怕負傷的江子實也怕彆人不滿,跟著一起下地。
隻有身體不舒服的鄭知青,以及門外剛剛裝作睡沉沒跟大部隊離開的男人!
池芸兒隻記得他姓黃,平時是不顯山露水的一位,鼻梁上掛著厚厚的黑框眼鏡,身上的衣服乾淨卻磨出了白絮,平時他能不花錢就不花錢,每天拚死拚活也要拿滿工分,分了糧食先往家裡郵寄了大半……
如今他靜靜地候在門外,打的是什麼主意?
池芸兒繼續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頭發,女人僅僅是漂亮,在這樣的時代中,本身就是將自己置於極度危險之地!
她吃過太多容貌帶來的虧,可女子愛美,重來一次她不僅不討厭自己絕盛的模樣,反而想要堂堂正正地活,讓容貌隻起到點綴她的人生、錦上添花的作用。
擦乾頭發,池芸兒挖了不少鍋底灰,撒入水盆裡攪拌均勻。
她突然拉開門,不等門外的人有反應,一盆子汙水澆了上去。
“啊,”她自個兒卻先驚慌地尖叫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