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漂亮的眉眼上,有著十分明顯的傷口。
季佳恩小聲地說:
“我中午吃飯的時候,偷偷省下半個饅頭,你泡著水吃吧。”
“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總比你肚子裡沒食強。”
塞過來一塊硬得能當石頭的黑麵饅頭,她還催促著:
“你得抓緊吃了,彆被小四和小五看到,回頭他們告狀,挨打的還是你。”
“對了,我聽說天氣熱起來傷口容易感染,得用乾淨的紗布包裹或者消毒。咱沒這個條件,不過鍋底灰和醬油也行。”
“鍋底灰太臟了,我拿來了一勺醬油,你每天用手蘸著塗抹點……”
李曉芸撇著季佳恩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你從哪裡聽說的?”
“為什麼我跟你聽的不一樣呢?”
“鍋底灰能止血,這有傷口了卻是不能吃醬油的,怕傷口恢複後顏色變重難看,更何況還要塗抹在臉上?”
“如果不是咱倆關係好,我都懷疑你故意的了。”
季佳恩神色一僵,慌忙地擺手解釋道:“怎麼會呢,曉芸你知道我的。我但凡有的東西,都會惦記著給你一份。”
“女孩子的臉蛋最重要了,馬虎不得,我,我特意尋人問了的。”
“不過你也清楚,咱們這種家庭的女孩子沒有學上,彆人說什麼咱就信什麼。”
“我也不知道身上有傷口了,不能吃醬油,平時家裡一日三餐都是醬油醃製的鹹菜呢……”
李曉芸輕笑著:
“佳恩,我又沒說你什麼,你乾嘛巴巴解釋一通呢?”
“在我跟前,你也這麼小心翼翼啊?”
季佳恩抬頭見李曉芸真得沒有一點生氣的模樣,微微鬆口氣,笑著說:
“是啊,誰讓咱倆好呢?”
“我不小心翼翼的,就你那倔脾氣和悶葫蘆的性子,說不定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你,咱們的友誼小船就翻了。”
“我去哪裡再找能說話的人?”
李曉芸就扯著唇角笑笑。
“我就說你家小四和小五年紀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附近都是認識的人,你還真怕他們被拐走?”
“你就跟你爸媽說,與我去打零工賺錢,得來的錢上交,他們肯定會答應的。到時候我們偷偷攢下一點錢來,去念夜校。”
“我們認字學習文化,擺脫愚昧無知,才能從這貧民窟走出去……”
李曉芸挑眉看向季佳恩,對方神情認真且誠摯,恨不能掏心挖肺來證明了。
她輕笑著點頭,“好啊,我也不想為那一對小白眼狼留下家裡了。”
見她終於鬆口,季佳恩高興地在屋子裡直打轉,“曉芸,外麵適合我們的工作不少呢,像是早上替人掃大街,一天能有一塊錢。”
“掃完大街,我們再去刷完洗盤子,一天一塊錢,周末的時候我們還能幫著人派送宣傳單頁……”
“隻要我們好好努力,一個月肯定能賺到七八十塊,到時候往家裡拿五十,我們自個兒還有二三十塊呢。”
“夜校的學費我也打聽過了,不算多貴,按照上課節數收費,一節課兩塊錢,正好咱們一星期上兩三節課。”
“所學習的知識點用一星期給徹底消化、嚼爛它!”
“我們學習什麼都可以呢。”
“我已經打聽好了,咱們先學習文化知識,然後再選學一門實際的東西,像是會計、打字員、翻譯等等。”
“前後
也就兩三年的時間,等我們拿到畢業證也能正兒八經應聘工作,不像是現在一樣打零工出力還拿不了多少錢……”
這大餅畫得,李曉芸都有些心動了,確實是一條踏實擺脫貧困的路徑。
難為季佳恩能個想到,還大大方方地分享出來。
李曉芸輕笑著點頭:
“佳恩你可真能乾,也特彆聰明,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出來。”
季佳恩抿著唇謙虛道:“哪裡呀,是我平時打工兼職的地方多,咱沒有文化,就喜歡聽有文化人的話。”
“我聽人說過夜大,就下意識關注這方麵的事情。這簡直就是為我們量身打造的嘛……”
“那說好了,明兒個一早咱們就去上工。待會我去幫你問活。”
李曉芸心裡吐槽,自己可是傷員,難道不該在床上修養兩三天?
不過她還是麵上帶笑地點頭。
若是按照以往她的脾性,早就將這丫的臉皮給揭下來。
如今呢,芸姐並不想讓觀眾們瞧得太爽快,給自己高分,省得提升自己的排名,擠入前十名。
唔,她要延續小公主的人設,將作精進行到底。
這一世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不奮起發展事業線,就怎麼討人厭怎麼來。
當然了,她也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前提是自己舒坦……
季佳恩談妥了事情,腳步輕快地走出房門,在門口停頓下,她輕笑著離開了。
李曉芸看著手裡那塊饅頭,往桌子上一扔,手捂著鼻子躺床上睡覺。
沒多大會天色漸暗,勞作的人們陸陸續續地回來。
李父是蹬三輪車的,這車子是用廢舊的自行車自己改造,又打了個木座位,俗稱木的!
他一天來回奔波接送客人,能賺個十來塊。
李母則是在小餐館當服務員,一個月六十塊。
原身則是帶著弟弟妹妹撿廢品,每天也能有塊八錢的收入。
看著一家子一個月能夠有四百塊的收入,可是他們要攢錢買房子、給兒子辦戶口上學,哪樣不花錢?
誰說貧民窟的人,不能奔著好日子而去?
他們自己都省吃儉用的,怎麼可能將錢浪費到幾個賠錢貨身上?
老大和老二為家裡做出不少貢獻,如今嫁人後再也沒回來過。
誰也不清楚她們嫁到哪裡去了。
李曉芸猜測,原身倆苦命姐姐,肯定是被這對心裡隻有兒子的黑心夫妻倆給高價賣出了吧?
剛回到家,見到冷鍋冷灶,而小四和小五可憐巴巴地蹲在屋簷底下,李家夫妻倆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三兒呢?”
小四口齒伶俐地說道:“我三姐帶我們去撿廢品被人打破腦袋,就,就在床上躺著說等黑白無常勾魂呢。”
“三姐不給做飯,我餓得都要暈倒了!”小五含糊著憤恨道。
“好啊,三兒你個黑心腸的丫頭,在家裡等著吃喝享受,連弟妹都不管了?”
李母恨得咬牙,挺著肚子就拎起雞毛撣子往床上招呼。
李父也陰沉著臉走進來。
李曉芸睜開眼看過去,幽幽地道:“媽,您悠著點,萬一肚子裡懷了我弟弟,被您這麼一折騰掉了,咱李家隻靠著小五這吃肉不長肉的小鬼,能撐起來?”
李母聽了這話,高舉的雞毛撣子還真不敢落下來,沒好氣道:“你知道我肚子裡是男是女?不過小五是咱家的獨苗苗,你對他不好,就是對不起我們李家!”
“
還躺床山乾嘛?老娘在外麵累一天了,回來還要伺候你們一家子?”
李父也低吼道:“你特麼給我滾過來做飯,老子又累又餓,回家還要聽你們掰扯。不想在這個家裡呆著,就抓緊給我卷鋪蓋走人!”
“我倒是瞧瞧,沒有老子替你撐腰,明兒個你一個小丫頭,在哪裡坐台呢!”
這是當父親說得話嗎?
貧民窟很混亂,有些人家為了錢,還真乾出來偷偷摸**迫妻女接客的。
甚至男人彼此間為了省錢,就換房間睡……
不是說其他民眾瞧不起這裡,而是沒有文化、愚昧無知、又被各種繁雜**驅使的人,是很難談及底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