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致大步流星踏出門, 一群保鏢呼啦啦跟上去進了電梯。
他有回頭。
茶幾的熱茶已經放涼,茶葉舒展沉澱到杯底,霧氣冷在杯壁上。
那是人剛進門時, 曉桐給泡的。
他匆匆,又匆匆走了。
除了這杯茶水, 夏夜裡一切都了無痕跡。
連妙擔心多問了一句,“令嘉……你和傅先生,聊得不太愉快嗎?”
人走後, 令嘉就一直坐在剛剛的沙發上移動過, 聞言搖頭, “不是的,他答應我的請求了。”
“那是好事啊,你看上去怎麼還不太開心?”
“我請求他離開我。”
連妙原本在倒水喝, 聞言回頭驚呼:“你們剛剛就是在聊這個?傅先生怎麼會同意?”
不怪她這麼問, 連妙看人的光, 傅承致從一開始對令嘉就是誌在必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
他確實喜歡令嘉, 對令嘉的寬容放縱能到了他自己最開始都料到的地步,這段感情在之後往複的拉扯裡, 傅先生絕對是越陷越深的那個人,況且, 連令嘉最討厭他的時候都捱過了, 怎麼會在這時候突選擇放手?
“我借錢還他了。”
令嘉輕聲解釋。
連妙被哽在原地兩秒,不敢置信, “都還了?”
“都還了。”
出於職業敏感,連妙緊張起:“令嘉,壓力再大也不能病急亂投醫的,你找誰借了那麼大一筆錢?利息怎麼算?簽什麼不平合約吧?”
“我從前在劍橋的學長借的錢, 合同是陳律看的。”
那就問題了,連妙這才鬆口氣,歎道,“難怪。”
難怪大佬走時候,臉上戴著墨鏡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估計是被打擊狠了,他費了那麼多心血設到頭還比不上一個不知道哪兒蹦出的學長。
這一句令嘉應。
她背對連妙坐著,柔軟的頭發披散著,單薄瘦削的肩膀顯得孑而倔強。
人們常常會忘記,電影裡、海報上那個光鮮靚麗,造型百變的大明星令嘉,在人後,也隻是一個剛滿二十一歲的小女孩。無論她看上去再怎麼堅強,其實也還是個需要安慰的孩子。
連妙幾乎整貼身跟在令嘉身邊,有起碼的默契,估摸著她情緒不好,衝了杯安神的花茶,在令嘉身邊坐下,攬著她的肩膀,歎口氣問道:“睡不著嗎?”
令嘉點頭。
連妙這才發覺,令嘉一直緊咬著唇,睛好似生了片水澤,汪在那裡,隻是總在強忍著落出。
“這個結果看起有像想象中那樣,使你快樂,是嗎?”
令嘉又一次沉默。
這其實就是她從認識傅承致一直在追尋的結果,但在,當一切都結束得乾乾淨淨之後,她之前的那一鼓作氣的豪氣反而消失了。瞧著傅承致消失在門口最後的背影,一種說不上的失去感和惆悵將她的胸口塞滿,壓抑沉悶,不是那種一刀見血的刺痛,是鈍刀子劃肉。
他離開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胸口上。
令嘉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無論是父親還是之望離世,她隻覺得撕心裂肺,而不像在,說不上哪裡好哪裡不好,但就是胸口憋悶,吃不下睡不著,像小蟻啃噬,一下一下,隨著心跳咬得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