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也都有各自的喜怒哀樂。形式或不同,但本質一樣!這樣的日子,未必就不快樂。
如果是我,有這樣的日子……
每天回來,她已經做好了飯菜,一張溫和的笑臉,嘰裡呱啦的說著雜七雜八的事情。
幾樣小菜,一壺溫酒……再有幾個孩子……
兒子!
他心一痛,感覺沉悶。
自己,應該有兒子的!
如果有,那麼他,可能是個嚴厲的父親。背不出書來時責罵,淘氣時打。看著他們精力無窮的跑來跑去。騎馬,打球,打架……
他會親自示範如何下筆定字,他會跟他們講朝裡家裡的事務。
那樣的話,他就該踏實了吧?
而不是如現在這般空空落落。
還沒喝,他已經有了些醉意。
有了兒子,他就輕鬆了吧?
他就有目標了吧?
他就,不再挑剔了吧?
他靜靜的想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那女子掀簾子進了屋,她拿著酒……那個婆子端著砂鍋,熱氣騰騰。放到桌上,轉身又去端魚。都擺好了,鐘姑娘喜笑顏開“好了好了,菜都上桌了。大人來吃吧!”
拿杯子給他倒了杯酒。想了想,又拿杯子,給自己倒了一個底兒。
她端起來“大人!我敬您一杯,祝大人身體康健,一切隨順。”
他也端起酒杯“好。也祝願你,一切如意。”
兩個人喝了酒。
鐘姑娘說“快嘗嘗……”
嚴均看著桌上,一碟豬頭肉,一碟拌蘿卜,一小碗炸花生米,一條蒸魚,還有個砂鍋豆腐丸子湯。
簡單的,連他家師爺的飯菜都不如。
鐘姑娘給他夾了一塊魚肚“這個地方的,最為鮮美。”
他吃了,味道還確實不錯,他看到裡麵還有火腿“這是什麼做法?”
“這是火腿蒸魚,火腿裡麵的油脂,和魚肉在一起,就更肥美。”
“嗯,還真是不錯。”他慢條斯理的吃著。
這是他第一次在鐘家吃飯。
鐘姑娘看著他說“大人吃飯的儀態真好。聽說世家子弟,都是有專門人教的。說是食不言寢不語。吃飯不講話,多沒意思啊?!”
嚴均“嗯。”
她吃了一口,又問“您家吃飯規矩也大著呢吧?”
嚴均“嗯。”
鐘姑娘看他不說話,又問“都有什麼呀?”
他瞪了她一眼“頭一條,食不言!”
她樂不可支……雙肩顫抖……
“那多沒意思?!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聊,酒至半酣。那才爽快!小時候,我爹……”
她頓了一下“我爹就喜歡喝酒。母親給他準備幾樣小菜。他邊吃,邊把外頭好玩的事跟我們娘們說……”她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又轉換了話“現如今,弟弟也喝上了!小小年紀的,聽他說酒量還不小……”她歪著頭笑了起來。
嚴均說“他總跟著人家後頭跑,也不是個事兒。回頭我瞧瞧,有什麼機會給他謀個職吧。他是白身,剛開始肯定沒什麼職位,但他隻要踏實肯乾,還是有出頭之日的。”
鐘姑娘一聽很高興“啊?真的啊!那可太好了。謝謝大人……不過呢,我弟弟啊,勤勞是肯定的,但是畢竟沒做過什麼事。您還得看看,太過重要的地方,恐怕不成。彆到時,給您惹事兒。”
嚴均自斟自飲“怎麼?你不相信我能托著他?”
鐘姑娘瞪圓了眼睛說“不是啊!是怕給您惹麻煩。到時多不好意思。”
嚴均自己倒了一杯酒“一直沒問,你想要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鐘姑娘聽罷,想了想,自己又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喝了一口。
“人的要求,總是在變的吧?小時候,家境好,父母寵愛。那個時候,我卻不大高興,因為總感覺自己長得不好看,太過結實。總想像堂姐那樣,又瘦又嬌……嗯,我那時,也不會形容,就感覺她那樣柔弱,什麼都需要伺候,才像個小姐似的。”
兩個人都笑了,她自己一口把酒乾了,又倒了半杯。
嚴均看著她,也沒攔她。
鐘姑娘接著說“而我,能吃能睡,結實!像個丫頭!然後,我就偷偷餓著不吃飯,想讓臉色黃白一些,身子瘦一些。我娘不知道,還以為飯菜不對我胃口,就天天擺弄好吃的。我忍了幾天,終於忍不住了,大吃一頓,吃得太多,最後都吐了……可惜了那麼多好吃的。於是,想當小姐的計劃便落了空。”
嚴均咯咯的笑著,搖搖頭。
鐘姑娘也笑“還有就是,我總希望能到外頭去看看,每次回祖父家,外祖家,都興奮的很。一路看個不停,要吃各種東西,要看各種稀奇。路上的人,狗,牛,鋪子,馬車,我都要看半天……這一路,就磨蹭個沒完!父母的脾氣真好啊!特彆寵我,連說都不說我。嗬嗬,要是我,估計都得上手打了!嗬嗬……還會想,山的那邊是什麼,船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問個不停。總希望,長大了成親,一定要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後來……父母得病去了。我才知道,身子的康健是最重要的,家人在一起是最重要的。哪怕,隻在方寸間的小院兒裡,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她聲音低沉,情緒濃烈,眼睛也變得幽深“大人,您現在的日子,是您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