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九章學霸之死(19)
夏辛穎在離開美術教室後, 遇上了方曉玉。
方曉玉的目光掃過夏辛穎身後一行人, 她的目光一閃,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那個男的也是玩家, 並且還是一個老玩家。
他跟在夏辛穎的身後……當然不會是無故獻殷勤。
但凡是老玩家,都經曆了不少的世界,並不會再輕易因為npc的美貌、聰慧, 而主動去示好。他們的示好總是有目的的。要麼夏辛穎是他的攻略對象,要麼夏辛穎已經拿到權杖了, 要麼兩者兼有之。
方曉玉想到這裡, 露出了柔弱的表情。
聞嬌她吃不消, 一個夏辛穎她可吃得消極了!
在方曉玉認出陳勳的時候,陳勳也認出了方曉玉。他目光一閃,在看見方曉玉倒過來的時候, 立刻接住了她,然後順勢推給了一邊的學弟。
方曉玉長得漂亮, 又模樣柔弱可憐, 比夏辛穎看著要招人疼了。
那個小學弟把人一接過去, 臉就紅了,連忙低聲問:“怎麼了?”
“聞嬌……”方曉玉才張嘴說了兩個字,小學弟就從善如流地接過了話:“聞嬌?聞嬌乾什麼了?欺負你了?她是不是殺人了?”
方曉玉腦中浮現了聞嬌的身影, 不自覺地顫了下。她抿住唇,什麼也沒有說。
這可不算我說了聞嬌的壞話啊。方曉玉心說。
小學弟已經不用等她反應了,已經自顧自在那頭罵了起來。
夏辛穎的臉色本來還有點難看,一聽人罵起了聞嬌, 這才好看了不少。
她指揮著身後的陳勳:“你去前麵看看情況,我們先退到教室裡等著。”
陳勳點了頭。
方曉玉則是就這樣留進了夏辛穎的隊伍裡。
陳勳前腳一走,後腳團隊裡的其他男生就忍不住主動和方曉玉攀談了起來。
從出了教室,被聞禹銘當眾下了臉,於是大家分道揚鑣,跟著夏辛穎離開之後。他們沒走多遠就遇見了陳勳。陳勳是夏辛穎的愛慕者,路上沒少出路,大家吃的苦當然也就少了許多。於是到了這會兒,也都還有力氣惦記下好看的女孩子。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他們都還能不分輕重地跟著夏辛穎走,就可想而知,現在擁護在夏辛穎身邊的男同學們,是一群什麼樣的貨色。
方曉玉接到攀談的意向後,立刻就使用起了自己那些沒能施展出去的技巧。
大家越聊越開心。
方曉玉鬆了口氣。
她就說嘛,原來不是她沒本事,而是慕翰和聞禹銘這兩個人,就是兩個鋼鐵直男!
夏辛穎獨自坐在一邊,她本來還覺得這樣正顯得自己獨一份兒,大家就跟擁簇公主似的擁簇著她。但等方曉玉和其他人聊起來,夏辛穎就有點不痛快了。
她自持身份,平時連多的眼神都懶得分給這些男生,這些男生卻還跟在她的屁股後麵,甩都甩不掉。那種成就感是難以言喻的。可現在,方曉玉拉走了他們的注意力算怎麼回事?
夏辛穎立刻感覺到自己超然的地位被破壞了。
“好吵。”夏辛穎不快地出聲。
原本融洽的氛圍突然被打散了,方曉玉臉上湧現了一點僵硬的色彩。
“啊,是嗎?吵嗎?”方曉玉尷尬地笑笑,還帶著一點血痕臉頰上,又浮現了一點尷尬的紅。
她的皮膚白,這樣看上去頗有點楚楚可憐的意思。其他男生一愣,然後弱弱地響起了一個聲音:“……也不,吵。”
這道聲音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緊跟著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是啊……也不吵啊。”
“不太吵啊。”
“是啊,氣氛本來就已經很緊繃了,難道要哭喪著臉嗎?”
“對啊……”
附和的聲音越來越多,夏辛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環顧一圈兒,這才發現,那些平時隻能恭維她的舔狗,這會兒看向她的目光,仍舊小心翼翼,但小心翼翼之中已經帶上了些許的反對之色。
夏辛穎一下子就受不了。
她轉頭再向窗外看去,陳勳還沒有回來,其餘人都好像被方曉玉拉攏了,零星幾個女生,一直都沒怎麼說話,她也不屑得去拉攏關係……夏辛穎長到這麼大,頭一回真正感覺到了孤單被拋棄的滋味兒。
而她不知道,這才僅僅隻是個開始。
另一頭的美術教室,聞嬌坐在了正中央。
教室裡桌椅散亂,講桌上的尺子、鋼筆、美術刀、鉛筆等等都被人拿走了,隻剩下了散亂的紙張,紙張上還留著抽象派的畫像,線條扭曲怪誕,配合著地上零星散落的血跡,讓人感覺到了更濃重的壓抑感。
唯一的亮色大概就在教室的中央了。
他們陸續來到美術教室,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聞嬌……?”他們不大敢相信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在學校裡,不僅聞禹銘、慕翰、夏辛穎之流的是名人,就連聞嬌也是。隻不過前麵的人出名是因為他們的優秀,而後者出名正是因為她的糟糕。
更彆提在這場稀奇古怪的測驗開始之前,聞嬌和慕翰的照片已經被人貼到了學校論壇上。現在任是誰,都不會認不出聞嬌。
可這個聞嬌,和他們印象中的樣子實在太不一樣了。
她卷曲的長發被紮了起來,垂落在腦後,毫不保留地展露出了那張巴掌大的小臉。
她的臉真小。
五官也很深邃,像是混血兒一樣。
蜜色的皮膚在昏暗的黃.色燈光下,流淌著金子一樣的光芒。
聞嬌翹腿坐在課桌上,一條腿屈起,一條腿隨意搭在了課桌上。她的腿又直又長,比例好得出奇。甚至給人一種蘊含力量的感覺。
整個教室,也隻有她坐著的地方才是整潔的。
所有人在短暫的震驚過後,才艱難地將目光從聞嬌身上抽走,轉而落到了聞禹銘和慕翰的身上。他們一左一右地站在聞嬌的身邊,像是公主身邊的騎士。
他們呆愣愣的,半天無法將眼前的景象和腦中的印象聯係起來,他們的邏輯在腦子裡打成了結,梳理不清楚。
“是來拿權杖的?”聞嬌抬眸,輕聲問。
聞嬌的聲音打破了教室裡凝滯的氣氛,他們這才慢半拍地想起來他們是來乾什麼的。
對!
他們是來找權杖的!
廣播不是說,短劍和典籍已經到了同一個人的手中了嗎?那個人肯定相當厲害。他們不一定能搶過來。但最後的權杖還可以試一試……
“你怎麼會在這裡?”有人語氣生硬地問。
在見到聞嬌和過往完全不同的樣子之後,他本能地想要改變態度,可過去的態度深深刻在本能裡,不是那樣容易就能變的,以致於語氣變得格外的奇怪。像是想要承認這一刻聞嬌的優秀出彩,但又不敢去承認。
有人變了臉色,突然大喊一聲:“聞嬌!權杖是不是在你那裡?”
“一定是聞少給她的!”
教室裡瞬間就安靜了。
“聞少”兩個字具有魔力。
如果是聞禹銘給她的,那麼誰敢去搶呢?那可是聞禹銘啊!旁邊還站著一個慕翰呢!
儘管他們已經撕破了臉皮,敢於對昔日的同學下手了,但要對這兩座校園裡的大山動手,那種畏懼是深深刻入骨子裡的。
他們不敢。
聞嬌慢吞吞地從桌子上跳了下來:“你們不覺得憤怒嗎?權杖就這樣到了我的手裡,你們不想搶走嗎?”
她一句話就輕易挑起了這夥人的怒火,他們齊齊憎惡地看向了她。
慕翰看著這一幕,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這就是社會所追求的所謂的精英教育培育出來的人嗎?失去自我的思考,隻會跟隨指令而動。
他想要將聞嬌擋住,擋住這些人低劣的目光。但慕翰捏了下手指,忍住了。
她不需要。
慕翰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過。
她身上釋放出來的光芒萬丈,足以抵擋所有的魑魅魍魎。
“憤怒嗎?不敢嗎?”聞嬌慢慢朝他們走過去。
他們不自覺地給她讓出了道路,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聞嬌不緊不慢地邁動著步子,就這麼掠過他們身邊,走到了窗戶前。
大家的臉色一青,有種被對方輕視,不,是忽視的感覺。
聞嬌朝窗外看去。
樓下聚集的人漸漸變多了,但那些人躊躇不前。
“人很多,都是衝權杖來的嗎?”聞嬌出聲。她頓了下:“連樓都不敢上。”
沒有人出聲。
他們忍耐又憤怒地看著聞嬌,自尊像是被聞嬌踩在了腳下反複碾壓似的。
“人很多啊……”
聽見聞嬌的聲音,他們心念一動。是啊,他們人很多。他們並不是要對慕翰和聞禹銘動手,僅僅隻是要拿走聞嬌手裡她根本不配擁有的東西罷了。
……
加長林肯停在了學校大門外。
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漸漸隻剩下了那輛車。葉子從樹上飄揚落下,昏黃的路燈燈光下,空蕩的長椅和孤零零的轎車組成了一幅靜寂森冷的畫卷。
年輕男人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他很慶幸自己在一眼掃過少女的檔案之後,還能這麼清楚地記得她在光華一中就讀。
他走到大門前,伸手拽拉了一下。大門緊鎖著。
……
“我們還要走到哪裡去?”夏辛穎忍無可忍地出聲。
陳勳眉頭抖了抖,隻好彎下腰:“我背你?”
夏辛穎卻不吃這一套了。
早在方曉玉還沒開口的時候,就有其他男生衝著方曉玉獻殷勤了,又是幫人家拿東西,給人家帶吃的喝的……相比之下,陳勳的種種示好,就跟人家嚼剩下的,什麼味道也沒了。
陳勳認出了方曉玉的身份,當然並不想在同為玩家的方曉玉麵前丟臉,看夏辛穎一路上沒少甩臉子,陳勳也來了點火氣。他沉著臉,艱難地從喉中擠出聲音:“除了美術教室,還有很多地方我們還沒走過。已經有人拿到短劍和典籍了,對方肯定會立刻趕到美術教室,去搜集最後一個關鍵物品,其他人一樣會抱著去圍追堵截的念頭,一塊兒趕到美術教室。也就是這個時候,校園才空了下來。我們不趁著這個時候,掃蕩四周,儘可能地收集物資,並且嘗試觸發其它線,還趁什麼去?”
陳勳說的當然有道理,但夏辛穎卻不是能應和彆人的性子。她嗤笑道:“觸發什麼其它線?你遊戲玩兒多了吧?”
陳勳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看著夏辛穎心想,可不是一場遊戲嗎?你僅僅是遊戲裡一個注定要炮灰的角色罷了。
“你這是什麼眼神?”夏辛穎敏銳地察覺到了陳勳的目光變化,她當下更是氣急,直接指著陳勳的鼻子問出了聲。
陳勳錯開了目光:“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在給夏小姐提意見。”
夏辛穎終於也忍不住將矛頭全部對準了方曉玉:“自從她來了之後,你就變得不對勁了。是方小姐在背後說了我什麼嗎?”
其他人一看戰火都燒到方曉玉身上了,忍不住弱弱出聲:“這和方曉玉有什麼關係……”
“對啊,她什麼也沒說……”
這些言論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儘管這些人的姿態表現得並不明顯,但越是隱晦,越是小心翼翼地維護方曉玉,就越是戳中了夏辛穎敏感的神經。
夏辛穎眉頭一挑:“看來你們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我的身份。我是什麼人?你們是什麼人?她方曉玉又是什麼人?我讓她跟著我們,那是我大發慈悲。彆忘了,你們從生下來開始,就注定將來隻能為我們這個階層的人使喚。你們隻是工具!”
一片沉寂蔓延開。
誰也沒有開口,也沒有動作。
夏辛穎說的沒錯,所以他們連一點憤怒和反抗的情緒都升不起來。
方曉玉始終沒有開口,她的目光靜靜地圍繞著夏辛穎的腰間打了個轉兒。
她把權杖用頭繩掛在了她的包上,就這麼垂落在她的腰間。
夏辛穎早就該在拿到這個東西的時候,就立刻死了。隻不過這些人還擁簇著所謂的“精英製度”,於是就這麼個草包,身邊竟然還圍了不少供她驅使的人,保護她走到了這裡。
權杖明晃晃地就掛在那裡,都沒有人去搶奪。
方曉玉麵上閃過一絲輕蔑之色。
夏辛穎一直看著方曉玉,當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夏辛穎臉色一變。
她拿聞嬌沒有辦法,難道還拿一個方曉玉沒有辦法嗎?聞嬌身邊有個聞禹銘,有個慕翰……方曉玉身邊有誰呢?就這群廢物嗎?這群廢物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他們敢出手,將來等著他們的就隻有被送入回收廠,甚至是監視廳的命運。
夏辛穎攥緊了手指,怒火燃燒。
她一個大步走到了方曉玉的麵前,抬手就扇了方曉玉一個耳光:“現在,你給我滾遠點,彆再來冒犯我,彆以為我沒看見你剛才的眼神。”
方曉玉被打得偏過了頭。
所有人都欲言又止。
夏辛穎一一掃過他們的模樣,將他們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夏辛穎冷笑一聲,從方曉玉到來之後,就一直感覺到焦灼不安、憤怒厭憎的夏辛穎,終於又找回了那種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的舒適感。
就算我打她又怎麼樣呢?
就算你們喜歡她又怎麼樣呢?
夏辛穎心想,我不僅要打她,我還要撕碎她的臉麵尊嚴,就像腦中曾經幻想過無數次怎麼對待聞嬌那樣……
夏辛穎想到這裡,再一次高舉起了手。
方曉玉往旁邊一躲,目光一閃——
夏辛穎察覺到自己的巴掌落了空。這一巴掌,她用的勁兒很大,以致於打空了之後,她的上半身都不自覺地往前傾倒了下去。
早知道該讓彆人去動手的,她發了話,這些人還敢不動嗎?
夏辛穎剛想到這裡,另一隻手同時要去抓陳勳想要穩住身體。但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有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腰間,一用力——
夏辛穎整個人從五樓的走廊欄杆翻了下去。
“嘭”的一聲巨響。
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時間四周安靜得要命。
他們惶然無措地看向了方曉玉,就見方曉玉也是一臉惶然無措的表情,囁喏著說:“我、我隻是想躲開,沒想到,沒想到她自己摔下去了……”
他們還能說什麼呢?這時候再來譴責方曉玉嗎?是夏辛穎先動的手啊。
“先,先下去看看。”有人顫聲說。
“如果我們都不說出去的話,沒有人知道怎麼回事吧……”又有人緊跟著小心地出聲。
“……是啊,如果我們不說的話。”
他們的雙眼亮了起來。
唯獨陳勳冷冷瞪了方曉玉一眼。
玩家裡頭哪有什麼真的傻白甜,方曉玉進來是想要拿權杖,這一點他早就知道,隻不過剛好他也需要從方曉玉這裡獲知聞嬌的信息,所以才沒有拒絕。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方曉玉會直接對夏辛穎下手。
“還愣著乾什麼?還不趕快下去?”陳勳大聲怒吼。
其他人這才從僵硬中反應過來,紛紛跟著陳勳往下跑。方曉玉也柔柔弱弱地跟著跑了下去。
這是夏辛穎長大這麼大,最倒黴的一天,也是她最痛的一天。痛得骨頭好像都一寸寸碎裂了,痛得像是有人拿著刀在割她的肉。
夏辛穎仰頭看向天,天空一片黑暗,像是張著大嘴的巨大的怪獸,它正冷冰冰地盯著她,下一刻就要吃了她似的。
疼痛、憤怒、恐懼……無數的負麵情緒裹了上來。
夏辛穎的身體瑟瑟發抖著,她一張嘴,口中發出來的不是怒罵,也不是尖叫,隻有低弱的呻.吟。
方曉玉!
她殺了她!
很快,陳勳等人趕到了樓下。
夏辛穎頭發散亂,腦袋下麵流出了許多的血,她的四肢也扭曲地擺放著,那張從來盛氣淩人的臉上,現在隻剩下了深深的憤怒和恐懼。
他們竟然感覺到了一絲好看,比她過往的樣子都要好看。
“怎麼辦?”有人顫抖著問出聲。
該死的廢物!一群廢物!
送我去醫院啊!
夏辛穎無聲地呐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