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皎潔的銀光下, 鶴見川的河水有種不同於白日的清幽與冷寂,黑羽快鬥和川上柚路過河堤, 返回家中。
“呼——”
黑羽快鬥關上門, 這才大大喘了口氣。
寺井黃之助見黑羽快鬥站在玄關久久不動, 臉上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 不由關切地問:“怎麼了, 快鬥少爺?”他走近幾步, 借著眼鏡看清了黑羽快鬥腦門上細細的冷汗,奇怪道:“現在天氣不太熱啊……”
正是初夏。
客廳裡開了窗,有海風從窗子裡吹入,房子可以看見海, 但到海邊的距離不算太近,海風到這裡已舒緩許多。
黑羽快鬥換了鞋, 雙手撐在窗框站了會兒, 苦笑著道:“我今天才知道什麼叫異能偵探。”
繼承了父親曾經的身份, 成為充滿傳奇色彩、享譽國際的怪盜之後,黑羽快鬥在暗夜之中與許許多多的偵探交過手。
槍田鬱美、茂木遙史、服部平次、工藤新一、千間降代、白馬探……
無論是傳聞中名氣多大的偵探,都沒有能夠順利將他留下,多數時候, 在偵探們看破他的手法時,他都已然得手, 從容而瀟灑地離開。
黑羽快鬥當然沒有失去謹慎。
可他到底是個17歲的少年,難免有幾分意氣風發,儘管再如何告訴自己要謙虛, 心裡仍不可避免地有點自得,對偵探也沒有起初那樣重視。就像他對柯南說的:“如果說怪盜是用華麗的手法盜取財寶、富有創造性的藝術家,那麼偵探這種跟在怪盜後麵吹毛求疵的,充其量不過是個評論家罷了。”
但今天,他的信心可以說是遭到了粉碎性的打擊。
寺井黃之助:“江戶川亂步先生?”他詫異道,“快鬥少爺你碰到那位名偵探了?”
“我去了武裝偵探社。”黑羽快鬥感歎,“亂步先生,的確是名偵探。”
“名偵探”這個詞,放在彆的偵探身上,即是“有名的偵探”,而放在江戶川亂步身上,則不可分割,把他和彆的“名偵探”擺在一起,那簡直是一種侮辱。見識過諸多偵探的怪盜如此想著。
說起他今天的遭遇,也是一言難儘。
黑羽快鬥和川上柚到達武裝偵探社的時候快到六點,是飯點了,儘管先前被坑提了很多重物,但成功地和江戶川亂步搭上線,黑羽快鬥認為還是有收獲的,在吃到川上柚做的飯以後,就覺得更值了。
畢竟他沒有在廚房裡幫上什麼忙。
飯菜很好吃,是華國的廚藝,為了照顧本國普遍偏於清淡的口味,還做了一些小小的改變,可以說是很有心了。
吃完飯武偵也到了下班時間,社員們給今日的工作收了個尾,就要離開事務所,卻接到了市警那邊解決殺人案的委托。
亂步和國木田去了。
考慮到自身迷弟的人設,這時候回家顯然是自打耳光,黑羽快鬥“興奮地”拉著川上柚跟了去。
雖然他當時很想回家。
結果……他不得不慶幸自己當時的選擇。
一路抱怨著、說最近的案子好無聊、無論怎麼看都像個任性的孩子的江戶川亂步,來到現場後更是滿臉無趣,聽警方陳述案子時的樣子像是已經睡著了,聽完後更是連說了三個笨蛋,一個比一個聲音高。
這種態度真的沒關係嗎?
黑羽快鬥很驚訝,可看周圍的人,不說國木田和川上,警察全都恭恭敬敬的,一副慚愧極了乖乖聽訓的模樣。
顯然,沒人覺得哪裡不對。
黑羽快鬥:“……?”
快鬥,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隨後他見識了亂步先生是怎樣在60秒內破案的。包括凶手、凶器、凶手的手法、犯案現場、足以定罪的證據……詳細到應有儘有。
這真的是推理嗎?或者說,這就是推理的極致。
黑羽快鬥記得自己當時拉了拉小夥伴:“亂步先生一直都是這樣的嗎?”他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
川上柚:“不是。”
黑羽快鬥剛鬆了口氣,川上柚便卡點般發出無奈的聲音,“平時亂步先生的脾氣會好一點,大概是這次案子是下班的時候來的吧,而且也不有趣。”
黑羽快鬥:“……”
他問的不是這個。
他懷疑川上是故意曲解,故意大喘氣耍他,但他沒有證據。
如果說看彆的偵探推理,黑羽快鬥多少能跟上思路,最多產生一種追番跳了幾集的感覺,看江戶川亂步推理,他就非常茫然了,這已經不是幾集的問題了,而是剛看了個開頭就直接跳到結尾。
正如推特上某些教人畫畫的視頻,鬼畫符般的線條草圖之後,沒有任何過程,直接加了億點點細節變成了華麗的成品。
仿佛被欺詐。
回來的一路上,黑羽快鬥都有點恍惚。
難怪那麼多人崇拜亂步先生,難怪那些警察那麼聽話……不行,直到現在他都沒完全想清楚亂步先生是怎麼推理的,從結果反推過程他居然都做不到嗎……
他沒有發現,即使在心裡想想,他也不會直呼亂步的名字了。
而川上柚還在興致勃勃地賣安利。
分開之前,川上柚的話是——
“亂步先生的座右銘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是不是很有(可)個(愛)性?”
少年的神色在月光下不甚明朗,金眸灼灼,語聲帶笑,“快鬥你回去可以多想想。明天見。”
若合我意,一切皆好。
乍看隨意而任性的座右銘,其後卻透露出混沌的立場和強大的自信——
寺井黃之助給黑羽快鬥遞了毛巾,憂心忡忡道:“快鬥少爺怎麼會去武裝偵探社?”頓了頓,他又道,“去了就去了,下次不去就好,我聽說江戶川亂步先生非常厲害,能夠一眼看穿真相,快鬥少爺要是被他看出什麼就麻煩了。”
“晚了。”黑羽快鬥低喃。
他懷疑亂步先生早已看出來了。
隻不過……他勉強合意。
仔細想想,如果今天沒有那些零食,沒有那個承諾,他是不是就作死了?
艸。(一種植物)
“彆擔心,我心裡有數。”黑羽快鬥撓了撓臉,“寺井爺爺,這個月的零花錢可以多給一些嗎?”
——要繼續討好亂步先生才行。
寺井黃之助:???
*
周六。武裝偵探社。
節假日例行來兼職的穀崎兄妹發現,他們沒有事情做了。
一個初次見麵的、叫做“黑羽快鬥”的同齡人,勤快地包攬了武偵社上上下下的雜務,完成得又快又好。
穀崎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