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月色格外皎潔。
少了建築的遮擋, 沒有人造的痕跡,銀月的輝光毫無保留地潑灑, 如細碎的珍珠隨著洶湧的浪潮衝擊在礁石, 泛起白色的泡沫。
中原中也雙手插在口袋, 帶著川上柚在姿態各異的礁石間跳躍, 動作靈巧如飛鳥。
川上柚速度稍慢地跟在中原中也身後, 來到臨近海水的、一顆露在水麵上的部分光滑平坦且沒有棱角的礁石邊。
他眨了眨眼。
旁邊的礁石都有棱有角, 稍不注意就要紮傷人的模樣,這塊這麼特立獨行,難道是因為?
果不其然。
中原中也的右腿泛起暗紅的光芒,抬腿前踢, 唰唰幾下,如刀削般把靠的最近的另一塊礁石削成了差不多的樣子。
“噗。”看著這個畫麵, 川上柚不知為何笑出了聲, 根本止不住的那種, 金眸的少年彎腰扶著岩壁,最終乾脆笑得蹲了下去。
“喂!”控製飛濺的亂石投入海水不傷到同伴·中原中也頗為惱火地看著他,在得不到回應後,神情逐漸變為不解:“你在笑什麼啊?”
他抬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川上柚晃了晃, 半晌才捂著有點疼的肚子站起來:“沒什麼,隻是覺得中也你超——可愛的。”他展開雙手拉伸出個非常寬的長度。
在中原中也惱羞成怒之前, 川上柚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道:“這裡隻有一塊礁石是可以坐人的,也就是說,中也平時都是一個人來這裡的。”
金眸的少年行了個禮——右手撫在左胸, 微微鞠躬:“我的榮幸,竟然能成為和中也分享秘密基地的人。”
他在重現平行時空那個潛入“羊”的自己。
加個限定,白日的狀態。
中原中也看出了這點,挑眉笑道:“下次買件白色袍子送你。”橘發的乾部雙手抱胸,懶懶道:“來,你坐這裡。”
他指的是那塊更早被改造也更平穩的礁石。
川上柚接受了中原中也的好意,坐了下來,視線投向深藍近黑、洶湧的海水。
時下人們所喜愛的,是溫柔的輕撫著腳背的海浪和細軟的沙灘,脫掉鞋襪光腳踩上去很舒服不會疼的那種,但那樣的地方,就有不低的概率撞見同樣想法的陌生人。比較起來,果然還是這兒更符合他的喜好。
金眸的少年換了個更愜意的姿勢,看向橘發的同伴,洗耳恭聽的樣子。
中原中也說起了蘭堂先生的事情。
蘭堂其實是個假名字。
真名阿爾蒂爾·蘭波,異能力「彩畫集」,亞空間方麵的能力,且可以操縱一具屍體,可說是手段多變繁複的全能型,非常強大。
是那種全世界隻有數十人,持有最高位異能的“超越者”級彆的異能者。
12年前,作為歐洲的異能諜報員,蘭波和搭檔魏爾倫來到橫濱,目的是調查日本政府發現的,高能量的未知生命體,並將其奪回。該未知生命體被放置在安全裝置內,在軍工試驗所中被研究著。
蘭波和魏爾倫奪得未知生命體後逃走,途中魏爾倫背叛並偷襲蘭波,兩人的打鬥引來了軍隊,無力突圍的蘭波想要將未知生命體攻擊致死後收為異能,卻不慎解放了未知生命體的全貌,引發了那場形成擂缽街的、劇烈的爆炸。
目睹了那場爆炸的人,認為是這是名為‘荒霸吐’的‘荒神’在發怒,才能形成這種絕非異能可以引起的、末日般的景象。
身為荒神‘荒霸吐’的安全裝置,中原中也這個人格,就在那時候誕生。
而蘭波——“他被爆炸的衝擊弄得失憶了。蘭堂這個名字,是撿到他的人看了他手頭持有的遺物上的拚法給他起的。”
“蘭堂先生的異能變弱很多,在港黑裡一直都是底層成員,直到森醫生上位,他作為‘森派’被提拔為準乾部,也就是那時候,他在擂缽街,看到了和小羊們在一起的、15歲的我,逐漸想起了許多丟失的記憶,也恢複了原本的能力。”
“他想殺我。”中原中也看向自己戴著黑色手套的雙手,語聲淡漠:“後來我和太宰殺了他。”
海浪翻湧,拍打著礁石。
橘發的乾部此時沉默的模樣,和以往不同。如果說以往的中原中也是爽朗而明快的,是一眼可以望見底部的清澈湖水,甚至會讓人想起“笨蛋是不會感冒的”這句話,此時的中原中也卻是沉鬱而富有深度的,如同江海之下隱而不現的漩渦。
今時才得以窺見。
川上柚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或許此時最該做的,就是成為這份沉默裡的一部分,融入這黑夜。
為什麼要告訴他呢?像是把內心深處的傷痛和柔軟,把弱點主動暴露出來給人看。
仿佛觸碰到野獸隱秘脆弱的肚腹。
這份信任和坦誠的重量,讓他有些無法承受了。
“為什麼要告訴我呢?”川上柚聽見自己問,“隻是因為幫助了‘羊’,給了你和曾經的同伴童話結局嗎。”
頓了頓,他再次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道:“可那隻是平行時空發生的事情,實際影響不了這個世界,而那樣的發展,也是因為諸多巧合鑄造。”
金眸在黑夜蒙上一層暗色,少年暗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如果不是亂步先生的請求,如果不是知曉那是平行時空更加大膽隨心,我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還未可知。”
少年下著定論:“實在沒有必要。”
這話語似乎太過理智而冷酷。
中原中也卻從中聽出了恐懼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