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林靜坐原地,悶頭收拾白棋和黑棋。而薑錦年居高臨下,彎腰看他:“那你真是謙虛了,你要什麼沒有呢?”
傅承林低笑道:“要你不就沒有麼。”
他假想了未來薑錦年和他分手,頭也不回一拍兩散,對待他的態度……正如她現在對待紀周行。她這麼漂亮聰明肯鑽研,再找一個男人也不難——那男人或許家世清白,懂得愛情,背後毫無顧慮,他會和薑錦年結婚生子恩愛纏綿白頭偕老。
傅承林拋扔了好不容易收拾完的棋簍。
白棋與黑棋再次散漫一地。
薑錦年蹲下來撿棋子,傅承林反過來幫她,兩人的指尖時不時相碰,地麵殘局很快被處置得整齊。當他們離開收藏室,又都是一副正經持重的模樣。
傅承林帶著薑錦年進入健身房。
角落裡堆放著杠鈴和肩部推舉器,跑步機和登山機還沒關閉。薑錦年回想起一天運動六小時的艱苦,玩鬨般踏上了跑步機。
這台機器是新款感應裝置,薑錦年剛一站定,履帶就飛速運轉,坡度陡峭,她根本來不及適應,做好了摔倒的準備。傅承林卻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她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彆墅的院子裡,夏蟲正在夜鳴。
月光下清影徘徊,樹葉與窗簾隨風浮動。薑錦年望向最前方,天空廣而深,深而遠,遠到無邊無界。
她歎了口氣,服軟道:“你放我下來。”
傅承林道:“不急,我再抱一會兒。”
他直接將她扛回臥室——他的臥室。薑錦年就趴在他的床上,抱著他的枕頭,手握成拳,敲打他的天鵝絨被子,借此感受那質料到底有多柔軟。等她抬起頭,才發現傅承林不見了,他去了另一間客房並把主臥留給了她。
薑錦年百無聊賴。
她鋪開羽絨被,在床角發現了幾條睡裙,嶄新無比,全是她的尺寸,大約是手工定製。她的心情更加複雜,難以言說,決定再去找傅承林聊一聊。
傅承林所在的房間還亮著燈。
他麵對著手機,重複播放剛才錄製的視頻。薑錦年站在門口,隻聽到來源於她自己的、不斷“喵喵喵”的聲音。她從門縫中偷看一角,瞧見燈光之下,傅承林寥落的背影。
所有人的悲傷都不能令她快樂,更不能令她釋然。
痛苦不是喜悅的源泉。
她利用惡言惡語來抵禦患得患失,抵不過事後的難堪和歉仄。
她用儘全力拚命生活,依然得不到心底最期盼的。而且,隨著她和傅承林交往深入,她無法自控地回憶起當年洶湧而來的情感,她覺得自己正在跌向一場毫無指望的愛情。
薑錦年沒進門。
她返回了主臥。
傅承林還待在燈光下。
*
三天後,傅承林登上出差香港的飛機。
飛行時間為四小時零五分鐘。傅承林照例要坐頭等艙,位置靠前。不過旅程途中,他的劉秘書有事情商量,帶了一份文件來找他。
傅承林的電腦攤放在一旁,尚未關掉。
劉秘書聽見一種很勾魂的“喵喵”聲,似乎是從傅承林的電腦中傳來。劉秘書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傅承林就一把合上筆記本電腦,問他:“有什麼事?”
劉秘書道:“這是一份今早收到的文件……山雲酒店上市的信息彙總,寫明了這次的評級和風險評估,您現在看嗎?”
傅承林接過文件,翻了幾頁。
他們已經定下了香港上市計劃,配備了齊全的券商、律師、會計所,並且組織了調查和內部立項。
傅承林在等待本公司的財務審計報告以及法律意見書,如果沒有意外,財務審計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他的父親喜歡公職係統內的步步高升,他的爺爺又漸漸喪失了掌權的意願,山雲酒店的大事小事瑣事,都得通過傅承林審理。大部分時間他完全能勝任,表現相當出色,但是一年裡偶爾一兩次,他也會感到疲憊和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