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俊望著陽台外天空的夕陽,殘陽如血。
這種異文是有源頭的,似乎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文明。
再看看吧,他一邊喝著水,一邊繼續下一頁日記。
【玫瑰年十一月八日____瑞布迪-佩亞尼
短短十幾天時間,莎爾城已經淪陷了。
我的家鄉莎爾城被譽為是鮮花之鄉,這裡過著的是寧靜的生活,不像國都的喧鬨,也沒有那些機器般的冷酷。
莎爾人總是抓著一切機會,用儘一切辦法去結識新朋友,到了最後,這裡幾乎每個人都認識彼此。
在每年的花季,大家都會把自家院落裡長好的鮮花,摘下來互相贈送。即使是街頭上最落魄的流浪漢,在花季也會每天有鮮花的香氣環繞。像是迎秋花、黃金花、柔芳草、百合、月季……
當然了,在玫瑰年,鮮豔的玫瑰繁茂地盛放在莎爾城的每一處角落,成為每個人的頭飾。
我曾經是那麼的熱愛這種“莎爾文化”,隻是現在,我對它越來越憎恨了。
過去所有真純的快樂,在這十幾天裡都化為了更甚的痛苦。
最先死去的是瓊森叔叔,他在迎秋花街開了一家鞋店,每次當我路過的時候,他總會熱情地問我的近況,並推銷他店裡的新鞋子。瓊森叔叔沒有到過任何有疫情的地方,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出過莎爾城,但他忽然就染病了。
所有的咳血病患者都是那樣開始發病的,肺部出現水腫,肺功能開始衰竭……(此處無法推測內容)……迸裂……口腔大量噴血……最後血液從胸口的皮膚也自動溢出,生命也就走到了儘頭。
我們這些神聖而偉大的卡洛普醫生啊!
連咳血病是一種病毒疾病,還是一種寄生蟲疾病,都無法弄清楚。
它的傳染方式也是不明不白,它不是從空氣傳播的,不是從食物傳播的……它……
我們束手無策。
前幾天,米拉死了,卡格德死了,奧朗頓死了,南尼死了……我認識的朋友一個個地死去,全城的玫瑰都枯萎了,但他們咳出的血還在染紅著這座城市。
還有我的父母……他們就死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現在很擔心莉達,她今天出現了一些咳嗽的症狀。不要是她,不要……
生命女神,如果你真的存在,求求你了。】
“呼……”顧俊看罷了第二頁日記,皺著眉頭揪著心地繼續看最後的第三頁。
這一頁寫於“紫羅蘭年二月五日”,如果玫瑰年後接著是紫羅蘭年,那也已經過去幾個月了。
【紫羅蘭年二月五日____瑞布迪-佩亞尼
莉達死於咳血病快三個月了,我一直不願意去想這件事,更彆談寫下來。
我和莉達相識於少年時期,她的出身並不高貴,是鐵匠的女兒。但我在百合街第一次邂逅她的時候,就被她的魅力所折服,為她深深地迷戀。她一身很普通的白色長裙,長得纖盈輕巧,笑容純潔而真摯。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百合街所有孩子的大姐姐,就是她整天跟他們蹦蹦跳跳,讓他們的家長都能騰出手做其它事。
這是我最喜歡的性情。但初次邂逅時,我對她毫無了解,卻已經認定了要娶這個女孩為妻。
我對莉達的追求很順利,我雖然沒有蘭頓那般優秀,但也有能讓莉達欣賞的優點。
在卡洛普學院讀書的那幾年,我們一直保持著書信聯絡,她曾憂心我會留在帝都並不回去,卻又希望我會為自己的前途著想,畢竟莎爾城是個鄉下地方。
可是她怎麼知道?我的心一直從未離開過莎爾城,更從未離開過她。
莉達從發病開始,病情就發展得很快,到了第五天就離開了。我沒能留住她,哪怕是再多幾天。
莉達死去後,我所有的希望也已經死去了,這個世界怎麼樣對我而言再沒有任何的意義。
我的絕望與蘭頓不同,我已經看過他的遺書了,他有著更為崇高的追求,也有著更為崇高的破滅。
然而我隻有著一些平凡的思想。我的父母、我的老管家、我的姨母、我的朋友、莉達……如果他們中有任何一位還在世,我也許還能支撐下去,但他們都已經離去。
莉達的死亡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神明,有也已經被惡魔所打敗。神明不會允許像莉達這樣的人那樣淒慘地死去!她最後跟我說的話是“瑞布迪,對不起,我不能撐到婚禮了。”我們原定在玫瑰年十二月完婚的。
什麼死亡是回歸到生命女神的懷抱當中,是一種生命的升華。我不相信。
這個世界就要化為一個殘破的廢墟了,但這有什麼好悲傷恐懼的呢?
我所有的悲傷恐懼,都隨著莉達的離去而去了。
我不害怕這個世界的毀滅,我害怕她在地獄深淵中被人欺負,或者死亡之後還有著更糟糕的事情?我也擔心我認識的每一位朋友。他們的骨頭都已經融化,神經都不再跳動,但他們仍然在傳播著疾病之果,不是用的病毒,而是用他們的死亡。
父親,母親,蘭頓,莉達,請原諒我,請等等我。
因為我,瑞布迪-佩亞尼,將與你們一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