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堅持什麼?”那股低語不斷地說著,“那些你所謂珍重的東西隻是一些虛妄,自我的欺騙,群體的臆想,沒有價值的廢品。由虛假支撐,不堪一擊,隨時崩塌。”
顧俊的心頭發茫,漸漸有些被空白侵噬,那些鮮豔的顏色正在褪去……
這個幻夢正在瓦解消融他的人性……他們,這些拉萊耶教徒,在奪走他的人性……
他明知道這樣,可是為什麼還在被卷走。
“消融?奪走?”那低語說道,“為什麼不是讓你直麵真實?”
你堅持的都不過是幻夢一場,時間會使它破滅。
那些所謂文明、秩序、世界、人性……都會隨著時間而改變。
過去的罪惡是今日的榮耀,今日的榮耀卻是未來的罪惡。
在時間之上能夠亙古不朽的,唯有那更加偉大的存在。
顧俊驟然又看到,在荒茫的大草原上,那一群野人跪伏在地,朝拜著矗立在他們麵前的一尊巨大的石雕像。
它和從古墓出土的那尊雕像一樣,但有巨石像那般宏大,矩形的底座有著突破了物理法則般的形狀……
那些野人高呼著什麼頌詞——
在時間中能夠不朽者,唯有那偉大之存在。
顧俊腦袋痛得要爆裂了,突然這些幻象都消散不見,寒風還在呼騰,周圍還是極光下的冰山海崖,成堆野獸的屍體,兩列北極狼的屍體,那些因紐特人和那些黑影還在那裡望著他。
他站不穩的幾乎一下倒在地上,薛霸、於曉勇他們都已然倒地不起,像陷入譫妄,滿臉的痛苦與茫然……
“過去的罪惡是今日的榮耀……”顧俊喃喃,臉龐上神色變幻,“今日的榮耀卻是未來的罪惡……”
“鹹俊,挺住……”旁邊地上的吳時雨勉強地叫喚了聲,眼神雖然渙散,卻還有著清醒的意識,“挺住……”
“你沒事?”顧俊問她。
“剛才站著挺有事的。”吳時雨輕呼了一口氣,“不過倒在地上躺著之後,我就舒服多了。”
她雙眸頓時就見到,顧俊的嘴角咧出一絲笑容,神情古怪之極,連她也感不清楚他現在的精神狀態。
顧俊抬起頭,望向前麵那些拉萊耶信徒,緩緩的說道:“既然人性這麼複雜,那你們怎麼就覺得自己弄懂了呢……不過我的人性其實也就那樣,很簡單……因為你們把我弄得很不高興……”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淩厲,“我現在就要滅了你們!”
任何人施放咒術都有代價,這些信徒也不例外。
幻象是相向的,他們影響他的精神,他的精神也可以影響他們。
這一瞬間,吳時雨驚訝欲呼,她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那邊的因紐特人和黑影,全都似是怔了怔。
“啊!”顧俊長嘯一聲,同時取出了腰包中的卡洛普解剖刀。
趁我還有人性的時候,那就做點有人性的事情,趁我還是顧俊,那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些朋友每一個都要平安回去,東州的瘟疫必須消滅,不然我這個醫生,也當得太不稱職了。
他的長嘯未落,就以異文狂聲地念誦起來,把自己的精神力量全部投入這段咒語,扭曲對方所有人的精神:
“變異種籽如戰斧破出腐爛的泥土瓦解厭惡,
臭爛代替芬芳,汙穢血肉聚攏萬千子孫,
蟲蛆之物跨越界限重新成形,
噬咬星光擴散黑暗世界,
古老者的名必不墜落!”
這段咒語是用以在異榕林投放異榕病,這裡沒有異榕樹,不會有連係投放之效。
但是它本身,就是一種破壞力極大的噬魂之語。
顧俊在看過那頁殘缺的咒書後,便就知道了。
隨著他猛疾的咒聲,那邊的因紐特人們和黑影們,在驚詫紛亂的厲叫中由模糊轉而連接,不過幾個瞬間,他們那數十道的精神體身影,不管大人還是小孩,因紐特人還是黑影,已是全部扭結成了一棵異榕大樹。
他們的手腳為枝葉,身軀為樹乾,頭顱在樹身上四處穿插,而所有的眼睛裡,殘留的震駭都很快轉為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