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周圍傳來著怎樣的痛苦,也不管羊水如何擠壓、淹沒,她一聲大喊,就像新生兒的那第一聲啼哭,雙腿繼續邁動腳步。無論前麵是什麼世界,什麼環境,也大步走去。
這就是新生兒的勇氣。
鄧惜玫不知道也顧不上小隊其他人是否跟在後麵,情況又怎麼樣。
如果說她在突破一條通道,那這條通道並不長,前方已出現了不同的色澤,她更像在突破一層羊膜。
此時的她並不清楚,在她整個人進入黑霧區域之後,指揮中心見沒有發生爆炸、變異等情況,黑霧靜滯如故,就批準了於馳等人的行動。於馳拉著一具屍體儲存槽,走在最前麵。
他是用異文人投影心靈障壁作鑰匙的第一個跨越界限實驗者,一旦他出事,行動也會中止。
但於馳進入黑霧區域後,黑霧仍是靜滯如故,就是這樣,八位破霧人逐個逐個地走進了黑霧中。
留給外麵前線、總部指揮中心的,是無事發生的寂靜,還有那依然的微弱搏動聲,砰噗,砰噗。
凶險,隻有每個破霧人自己清楚。
於馳沒看到鄧惜玫的身影,在古怪的液體中走向前方,按照計劃那樣把心靈障壁激活到主人格的前麵,他頓時處於一種奇異狀態,自己好像變成了布克斯-蘭頓,但又是自己看著自己變成了布克斯-蘭頓,一直看著。
“啊……”
但是在心靈障壁起效的那瞬間,於馳就感到一股巨大莫名的痛楚從胸腹部炸起。
胸腔裡麵哢嚓發響,仿佛12對肋骨每一根都在斷裂,心臟、肺、肝、腎等器官全部翻騰擠壓成一團。
於馳的腰背被壓得彎下,整個人都在被擠壓,壓成一個畸形人。
人類治好了什麼?卡洛普醫生治好了什麼?
人類在各種疾病麵前,不堪一擊……
但是“疾病”,是一種異己感,是一種可以因時代和環境而改變的人為定義……
疾病不是真理,演化才是真理。
沒有肋骨,是正常。
沒有肋骨,是健康。
沒有肋骨,才是健康。
於馳彎駝著腰,胸腹部在扭曲,麵容也都在扭曲,肋骨發出的哢嚓聲響越發淩亂,在斷裂,在結合,在消解。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前行,心靈障壁快要把“於馳”這個自我吞噬,周圍的羊水也在把他重新塑形。但他竭力把還能控製的一些精神運轉起了心智支柱,全部六根心智支柱都發出微光,如同風暴中飄搖的燈塔光亮。
風暴卻也在越來越盛,黑暗的力量鋪天蓋地,燈塔光亮在搖晃不定,燈塔本身也在搖搖欲墜。
他那剛剛新建起來的、尚未做過多少鞏固的兩根心智支柱,突然間,裂縫橫生,密密麻麻。
似有轟隆一聲,那根洛陽鏟心智支柱,崩塌成了一堆腐土廢渣。
於馳也瞬時感到全身的痛楚、尤其是脅肋部的痛楚猛地加劇,這股巨痛正在把他摧毀,第五支柱也崩塌在即。
然而這個時候,於馳好像聽到了鄧惜玫的細微聲音,她的這句話語卻頓時使他的心靈障壁如遭重擊。
“布克斯,我也是痛苦的產物,但我不是痛苦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