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象(1 / 2)

吾老是鄉矣,不能效武皇帝,求白雲鄉也。

這話原是西漢成帝得趙合德之後所言,意喻既得美人,沉湎於溫柔鄉之中,從此連效仿漢武帝求仙問道,渴求長生的念頭都沒有了。

謝華琅伏在他懷裡,低聲笑道:“道長,你要做漢成帝,我可不做趙合德,趙氏亂內,班固在《漢書》裡罵呢。

顧景陽亦是莞爾,道:“你這般嬌矜,若真計較起來,未必會比合德好伺候。”

謝華琅聞言失笑,此刻二人又是彼此貼近,她略微垂首,卻嗅到他身上極淡的冷香氣,奇道:“道長,你熏得什麼香?我竟分辨不出來。”

她既低頭去嗅,身體也不由傾斜,衣襟微鬆,脖頸纖細白皙,顧景陽的心忽然動了一下,就跟被什麼東西燙到似的,匆忙收回視線。

“沒什麼,”他低聲道:“沉水香而已,你若喜歡,我叫衡嘉與你些便是。”

“還是免了,”謝華琅抬頭看他,便見這人麵潔如玉,氣度疏離而斂和,雙目湛湛有神,心中喜愛,伸手去摸他胡須,笑道:“這麼清冷的香氣,你這種神仙似的人用著相得益彰,我用著卻有些怪了。”

顧景陽輕輕撥開她手,低聲道:“枝枝,你又胡鬨。”

謝華琅忍俊不禁,忽然察覺出幾分彆的,狐疑的看著他,道:“不對吧,我也曾見彆人用沉水香,可不是這味道。”

“是嗎,”顧景陽眉頭微動,略加思慮,道:“許是衡嘉叫人改了香料方子吧。”

說完,他抬聲喚道:“衡嘉。”

衡嘉先前被他打發走,然而也隻是略微走的遠些,到既見不到內室二人,也聽不見內中聲音的距離去而已。

現下聽顧景陽聲音,他忙不迭過去,目光在內室掃過,便見慣來矜雅自持的陛下懷中抱著美人,心下訝異,慌忙垂下眼去,不敢再看。

謝華琅見他如此反應,也覺有趣,下意識去看顧景陽,卻見他神態自若,全然沒有她想象中的羞赧,倒真有些刮目相看。

她卻沒有注意到,顧景陽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已然蜷曲,正是替了主人此刻的窘迫。

顧景陽輕輕道:“室內熏香,不是沉水香嗎?”

“是,但也不是,”衡嘉很快反應過來,答道:“此香本原也源自沉水香,後來被調香師加了幾味香料,淡化掉原先氣息,另成了一味香。”

“那調香師倒很匠心獨運,我隻在道長這兒聞到過這等香氣。”謝華琅感慨一句,又問道:“那麼現下,這味香叫做什麼?”

衡嘉答道:“便取用沉水香彆名,喚做蓬萊香。”

“蓬萊香,”謝華琅將這名字細細念了兩遍,由衷讚道:“果真是好名字。”

“叫女郎見笑了。”衡嘉恭敬回了一句,見她無事再問,向顧景陽頷首,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海內十洲記》中記載,蓬丘,蓬萊山是也。”謝華琅思忖片刻,笑道:“無風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來。上有九老丈人,九天真王宮,蓋太上真人所居。唯飛仙有能到其處耳。”

“道長,”她笑道:“你這等氣度作態,說是飛仙,也差不多了。”

顧景陽垂眼看她,目光隱約有些寵溺,語氣卻無奈:“你又取笑人。”

謝華琅吃吃的笑,卻不再作聲,伏在他懷裡,慵懶的合了眼。

正是上午時分,日光明媚,舒適宜人,微風自窗扇處透入,裹挾了陽春三月的芬芳,內室中無人言語,一時靜謐起來。

謝華琅原本隻想在他懷中靠一會兒的,也不知怎麼,略微合眼的功夫,竟睡著了。

顧景陽垂眼看她,目光斂和,隱約柔情,如此凝視良久,終於低下頭,在她鼻尖上蜻蜓點水似的親了一下。

謝華琅這一覺睡得不算久,醒來時見自己枕著他的腿,少見的有些羞赧,同他告辭,急匆匆想走。

“枝枝。”顧景陽叫住她,溫和道:“我明日不在此處,你不要來。”

謝華琅嘴上花花的毛病又犯了:“我幾時說過我明日要來了?”

顧景陽被她堵住,頓了一頓,道:“不來便不來。”

“玄禎道長,你怎麼比我還嬌氣?”謝華琅哭笑不得道:“我同你玩笑呢。”

她搖了搖他手臂,道:“你要出遠門嗎?”

“不是,”顧景陽道:“有些事要處置而已。”

“知道了。”他既沒說是什麼事,謝華琅便不追問,手指在他掌心勾了下,含笑道:“那我走啦?”

顧景陽深深看她一眼,頷首道:“嗯。”

謝華琅腳步輕快的離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自己視線中,顧景陽方才返回內室,疏離目光在她係在劍首的玉墜上略過,旋即柔和起來。

飲過茶的杯盞仍舊擺放在原地,他原本是想叫人入內收拾的,然而望見她用過的那隻白瓷杯時,視線忽然頓住了。

雪白的瓷盞上印了唇脂,嬌俏的一點紅,恰如六月櫻桃。

口脂落在杯上,不留痕跡才奇怪,故而時下女郎貴婦往往會準備懷紙,以便隨時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