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陽道:“知道。”
“那你得先等等,”謝華琅仔細思忖後,道:“我要先同阿娘通個氣,再去同我阿爹說。”
顧景陽道:“不需要那麼麻煩。”
“要的。”謝華琅認真道:“我不想叫他們傷心,我們的事於他們而言,也有些突然,所以有些事情,得先鋪墊著說了才行。”
“好,”顧景陽心中明了,笑道:“隻要你高興。”
謝華琅見他應得這樣痛快,再思及他此前那副悶葫蘆模樣,頗有些撥開雲霧見青天:“這趟揚州,去的真是值了。”
望著他清冷俊秀的麵龐,她越看越愛,湊過去重重親了一口,又道:“道長,你家中還有什麼親眷?”
顧景陽摟住她,輕輕道:“我是長子,底下還有弟妹,不過都已經成家了。”
“是嗎,”謝華琅點點頭,又道:“高堂呢?”
顧景陽道:“父親早已過世,母親體弱,一直靜臥養病。”
謝華琅聽得有些奇怪,頓了頓,方才道:“既然是長子,便該承繼家業,怎麼會出家呢?”
這便要從太宗時期,說到先帝時期,乃至於皇族之中的種種糾葛了。
顧景陽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沉吟片刻,道:“這便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謝華琅見他如此,倒是有些難處,不必開口,倒沒有繼續追問,伸手過去,手指掩住他唇:“好了,你若為難,便不必講了。”
顧景陽定定望著她,忽然道:“枝枝,你不怕嗎?”
謝華琅道:“怕什麼?”
“母親臥病,我卻出家在此,未免有些奇怪,”顧景陽低聲道:“這樣一個人,值得你委身相事嗎?”
“我不知道你家中發生過什麼,就沒辦法妄下決斷,我所得出的結論,皆是我雙眼所見,雙耳所聽,”謝華琅平視著他,坦然道:“我見到的九郎,是皎皎君子,風光霽月。”
她第一次見他,便同他說了自己名諱,他若有意,必然能知道自己是誰,倘若真有攀附之心,何必屢屢退避?
自己略微說了句露骨些的話,他居然臉紅了,每每舉止親近,也會有禮的避開,唯恐被人覺得輕浮失儀。
品性端方,雅正至此,她又何必相疑?
顧景陽久久的望著她,到最後,忽然笑了。
他伸手去勾了勾她鼻梁,低歎道:“真是在劫難逃。”
謝華琅哼道:“那也是桃花劫。”
顧景陽聞言失笑,抱緊了她,卻未曾言語,謝華琅伏在他懷裡,抬手輕撫他麵頰,這一室的安謐之中,竟生出幾分天長地久的靜好意味來。
門雖合著,窗扉卻半開,撲簌簌的聲響傳來,卻是先前那隻牡丹鸚鵡飛來了。
月餘不見,它竟還認得謝華琅,振翅飛到她肩頭上落下,又一次啞聲道:“好漂亮!嘎,好漂亮!”
顧景陽瞥它一眼,道:“走開。”
那牡丹鸚鵡扭頭看他,脖頸靈巧的彎了一彎,在翅膀上啄了啄,叫道:“走開,嘎,走開!”
謝華琅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這隻漂亮至極的鸚鵡,道:“它叫什麼名字?”
顧景陽道:“它叫鸚鵡。”
謝華琅笑的花枝亂顫:“我說真的,九郎彆鬨。”
顧景陽扶住她肩,道:“沒給它起名字,一直就叫鸚鵡。”
他們說話的時候,那隻牡丹鸚鵡黑亮如豆的眼珠便在亂轉,忽然一探頭,叼起謝華琅發間那朵茉莉,振翅飛走了。
“哎!”謝華琅趕忙坐直身,喚道:“那個不能拿!”
那牡丹鸚鵡卻沒理她,也沒回頭,她悶悶的歪回去,抱怨道:“你看它。”
顧景陽道:“晚上不給它東西吃。”
“算啦,”謝華琅倒不至於同一隻鸚鵡斤斤計較,含笑道:“待會兒你再給我摘一朵便是。”
顧景陽應道:“好。”
內室中那架瑤琴仍擺放原地,謝華琅抬眼瞥見,忽然想起此前二人合奏之事來。
“道長,”她直起身,道:“我們再合奏一曲吧。”
顧景陽側目望她,道:“好。”
謝華琅撫琴,顧景陽弄簫,目光交聚,不需要言談,便心領神會,琴聲婉轉,簫聲悠揚,相輔相成,珠聯璧合。
衡嘉守在室外,不覺聽得入神,禁軍統領武寧不知何時來了,低聲問道:“聽說謝家女郎來了?”
衡嘉低聲道:“若非如此,陛下哪有這樣好的興致?”
武寧是武將,對樂理不甚了解,聽了半晌,不明就裡道:“合奏的是什麼?”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衡嘉答道:“是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