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午後, 日頭高照,又是盛夏,天氣不免有些燥熱。
謝華琅倚在他肩頭, 拿團扇遮掩著,有些困倦的打個哈欠。
顧景陽見狀道:“是不是累了?”
謝華琅昨晚便沒睡好, 今日清晨更是早早被折騰醒了, 這會兒真有些倦意,想要就此睡下, 又舍不得情郎, 輕輕拉住他手, 細聲道:“你彆急著走, 我還有話要講呢。”
“不走, 就在這兒守著你。”顧景陽扶她躺下, 低聲道:“枝枝想說什麼?”
他這個人, 向來整潔無塵,從衣袍到袖口都打理的乾乾淨淨, 連指甲都修剪的十分齊整,謝華琅捉住他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他指尖, 暗示道:“今日可是七月初四。”
顧景陽想了想, 不解道:“今日怎麼了?”
謝華琅輕輕捏了他手指一下:“再過幾日, 便是七夕了。”
顧景陽微一怔神, 旋即笑道:“七夕那日, 我來見你。”
“不解風情。”謝華琅嗔道:“我要不說, 你是不是都不在意這些?我二哥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都知道約了未婚妻攜手同遊呢。”
話說到此處,顧景陽倒想起什麼來了,問道:“你二哥的婚事也近了,仿佛是娶沈國公家的女郎?”
“不隻是二哥,還是阿瑩姐姐,”謝華琅含笑道:“現下是七月,二哥的婚期便在九月,阿瑩姐姐還要晚些,得十月才行。”
顧景陽眉頭微動,道:“敬道之女要嫁的是……”
敬道,便是謝令的字。
謝華琅含笑道:“是永儀侯府林家的世子。”
“原來是他。”顧景陽略一思忖,淡笑道:“是樁好婚事。”
謝瑩與永儀侯世子的婚事,是早幾年就定下的,隻是因永儀侯府的老夫人過世,需得守孝,方才延遲了婚期。
時下風氣開放,盛世雍容,男女之防遠沒有前代那般嚴苛,謝家與林家既有婚約,逢年過節便時常走動,謝華琅也見過永儀侯世子幾麵,的確豐神俊朗,儀表堂堂。
那畢竟是堂姐將來的夫婿,她作為堂妹,自然要有所回避,故而雖見過幾回,卻沒說過話,僅有的認知,都是從兄長處得來的。
現下聽顧景陽說起,謝華琅免不得多問一句:“你也覺得這樁婚事好嗎?”
顧景陽握住她手,頷首道:“謝氏門第清華,向有盛名,你父親與叔父於士林又有雅望,永儀侯掌軍,這樁婚事也算是各取所需……”
謝華琅聽得麵色微變,靜靜看著他,不說話了。
顧景陽輕輕道:“怎麼了?”
謝華琅道:“不敢再說了。”
“勳貴結親,文武相交,並非自本朝始,我尚且不忌憚,你倒謹慎起來了。”
顧景陽明白她未儘之意,啞然失笑,安撫的捏了捏她的手,道:“永儀侯誠然掌軍,但天下執掌軍武的將官、軍候多了,又非隻他一人,哪有這麼多忌諱?”
即便是同一件事情,男人和女人想的都不一樣。
謝華琅嗔他一眼,道:“我就問你這樁婚事好不好,你倒說起朝堂事了。”
“好好好,不說這些了。”顧景陽想了想,道:“林家的世子,我也曾見過幾次,的確不俗,永儀侯後繼有人,配得起你堂姐。”
謝華琅卻有些憂心,坐起身,悶悶道:“可我聽說,他身邊似乎早就有人了,雖然知道這於勳貴子弟而言都是常態,但難免會替阿瑩姐姐抱不平。”
顧景陽隻能勸她:“世風如此,這也沒有辦法。”
“憑什麼呀,”謝華琅心口有些堵,怏怏道:“阿瑩姐姐那麼好!”
顧景陽道:“你堂姐如何,生氣嗎?”
“那倒是不。”謝華琅回想謝瑩提起這事時的神情,歎口氣道:“阿瑩姐姐最是沉穩不過,性情也灑脫大氣,不將這些放在眼裡。”
“那你便是杞人憂天了。”顧景陽取了團扇,為她扇風,漫不經心道:“幾個侍妾而已,大不了來日打發掉便是了。”
“難道將人打發掉,先前存在過的事情,就會煙消雲散嗎?”
謝華琅聽得眉頭微蹙,側目看他,試探著問道:“如果換成我,先前也有過彆人,臨了了再打發掉,同你相好,你高興嗎?”
顧景陽垂眼看她,目光一冷,道:“你敢。”
“那不就是了嘛。”謝華琅道:“將心比心,怎麼能不難過呢。”
顧景陽打扇的動作不停,卻沒言語。
謝華琅則低語道:“阿爹有妾,叔父有妾,哥哥們也有妾,我曾經問阿娘,她在不在意阿爹那些侍妾,阿娘說,她隻同阿爹相敬如賓便好,不必將那些人放在心上,若換了我,才不行呢。”
她說到此處,既覺世間女子艱難,又對來日如何,生出幾分悵惘,抬起眼,輕聲問道:“九郎,以後……你會有彆人嗎?”
顧景陽道:“你覺得呢?”
謝華琅聽他語氣不對,便知不妙,趕緊湊過去親他麵頰:“九郎這麼疼我,才不會有彆人呢!”
顧景陽也不做聲,等她親完,想要坐回去時,卻把手中團扇丟掉,將她按到塌上,吻住嘴唇,結結實實的親了個夠。
他慣來溫雅斂和,即便是生氣,也隻會淡淡望一眼過去,從沒有如同今日這般粗魯的時候。
謝華琅嚇了一跳,力氣不如人,又無力抗衡,被他按著親了良久,直到鬢發微亂,嬌喘籲籲之際,方才被他鬆開。
她也會賣乖,雖然不知道他為何動氣,卻立馬軟聲討饒:“郎君彆氣,都是我不好……”
顧景陽半伏在她身上,氣息平緩,紋絲不亂,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恬淡,聽她說完,動作忽的一頓:“你方才……喚我什麼?”
謝華琅攀住他脖頸,麵如桃李,目盈秋波,又喚了一聲:“郎君。”
顧景陽垂眼看她,靜默不語,她也不怵,就這麼同他對視。
如此過了良久,他低下頭去,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