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也道:“姑姑笨笨的,我們彆理她,還是出去玩兒吧。”
謝莊附和道:“好啊好啊。”
三個孩子一溜煙兒跑掉了。
隻留謝華琅一人,靜靜在風中淩亂。
……
出乎謝華琅預料的是,對於她昨夜未歸,盧氏並沒有說什麼。
抬眼瞧了瞧女兒,她淡淡道:“用過早膳沒有?小廚房裡還有溫著的吃食,叫他們送些來?”
謝華琅被那幾個混賬胚子搞得冰冷的內心,霎時間就春暖花開了,兩眼發亮道:“阿娘真好,我這會兒正餓呢!”
盧氏見狀,搖頭失笑,投了個眼神,給侍立一側的仆婢,這才道:“連早膳都沒用,不會是又同陛下鬨脾氣了吧?”
“沒有沒有,我們倆好著呢,”女婢送了溫粥來,另有些時鮮小菜,謝華琅先喝了一口墊墊肚子,這才殷勤道:“阿娘怎麼知道我沒用早膳?居然還叫人給留著。”
盧氏斜她一眼,搖搖頭,沒有做聲。
她身側的嬤嬤則笑道:“娘娘每次離家,夫人都會叫人備上的,晨間晚間皆是如此。”
謝華琅聽得一怔,心中又驚又暖:“阿娘,真的嗎?”
盧氏道:“騙你有什麼好處?”
“還是親娘好,”謝華琅感動極了,粥也顧不得吃了,先過去蹭了蹭母親:“要是換成後娘,肯定就沒有這樣用心了。”
“你離遠些。”盧氏將她往外推:“嘴都沒擦,仔細蹭到我身上。”
謝華琅被嫌棄了,也不介意,笑嘻嘻的回去坐下,用完膳後,又同母親說了會兒話,才去尋阿瑩姐姐。
……
臨近傍晚的時候,忽然下了場雨。
謝華琅正準備回自己院子去歇息,冷不防見這一幕,不禁停住,謝瑩送她出去,見狀便吩咐人去取傘。
謝華琅有些擔憂:“父親和叔父都未回來,卻不知有沒有帶傘。”
謝瑩聞言笑道:“無妨,即便不曾帶,官署裡也是有的。”
謝華琅搖搖頭:“就怕他們此時已經在路上了。”
謝偃與謝令年紀不輕了,謝華琅終究有些不放心,吩咐隨從順路去尋,又叮囑小廚房準備薑湯,不多時,便有人來回稟。
“娘娘,刑部尚書今夜做東,請了二位老爺過去,會晚一點兒回去,說是備了雨具,叫您安心呢。”
謝華琅微鬆口氣:“那就好。”
這場雨下的不算大,等到夜色漸深時,便悄無聲息的停了,隻留滿地濕冷與凋零落葉,隱約淒楚。
謝偃與謝令一道歸府,略往內走了些,便各自分開。
隨侍的仆從提著燈,輕聲問:“老爺,咱們去哪兒?”
謝偃有些醉了,口齒不清道:“去,去夫人那兒。”
盧氏知曉丈夫未歸,這夜便歇的晚些,謝偃推門入內時,她正對燈臨摹字帖,聽到外邊動靜,便站起身來,吩咐人送熱水巾櫛來侍奉洗漱,又上前去扶著丈夫落座。
謝偃擺擺手,打發其餘人退下,這才醉醺醺道:“夫人,我們來說會兒說話。”
周遭仆從見他麵有醉意,不免有些遲疑,隻拿目光去看盧氏,等候她差遣。
“都退下吧,”盧氏吩咐一句,又想起另一處,便道:“不是叫煮了醒酒湯嗎?稍後送過來一碗。”
仆從們躬身退下,內室之中,便隻留了他們夫妻二人,盧氏擰了巾帕,動作輕柔的為丈夫拭麵。
謝偃卻捉住她手腕,長歎口氣,旋即又埋臉在她掌心,不做聲了。
盧氏有些好笑,關切道:“老爺,你怎麼了?”
謝偃悶了半晌,才勉強抬起頭來,饒是醉中,仍有些期期艾艾:“夫人,我、我有句話想問你。”
盧氏道:“什麼?”
謝偃躊躇一會兒,方才難為情的道:“你還想著他嗎?”
盧氏在他身邊落座,道:“誰?”
謝偃低下頭,神情中有些不自在:“就是你少年時,曾經傾心過的那個人。”
盧氏淡淡一笑,道:“老爺覺得呢?”
謝偃忽然不高興起來,看她一眼,又彆開頭:“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問你的。”
盧氏卻不曾明言,隻道:“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還說它做什麼。”
謝偃轉過頭去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頓了頓,又道:“我有沒有同你說過,我專程去查過那幾年的科舉卷宗?”
盧氏忍俊不禁:“老爺不是說,是湊巧見到的嗎?”
“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得有多巧,才能叫我見到?”謝偃氣道:“我特意叫敬道幫我留意的。”
盧氏搖頭失笑,卻沒再言語。
她不說話,謝偃也不介意,又是一陣靜默,才有些彆扭的道:“我看過那幾年的進士答卷,也沒見有什麼格外出色的。”
盧氏溫婉而笑,又道:“然後呢?”
謝偃從懷中取出一份什麼,遞給她瞧:“這是我當年科舉時的答卷,你拿去看看。”
“愣著做什麼,”他催促道:“快拿著。”
盧氏伸手接了,卻急著沒展開瞧,正逢外邊有人送了醒酒湯來,便暫且擱在案上,起身去接,剛準備遞給謝偃,卻見他已經站起身,拿起案上那份答卷,塞進暖爐裡邊兒去了。
盧氏見狀,不禁輕歎:“老爺,你這是做什麼?”
“反正你也不想看,”謝偃賭氣道:“索性燒了了事。”
盧氏不慣他這些毛病,當即便點頭道:“燒得好。”
謝偃:“……”
他定定看著她,神情有些鬱卒,盧氏也不退避,同樣回望過去。
如此過了半晌,還是謝偃先退縮了,靴子都沒脫,便往塌上一躺,氣悶道:“你彆以為我不知道,那天你同枝枝說,我都聽到了。你居然連和離都想好了,多年夫妻,說分開就分開,最毒婦人心……”
盧氏又好笑又好氣,端著醒酒湯,到床榻前去坐下,道:“你起來。”
謝偃越想越傷心,也不看她,翻個身背對她,假裝自己睡了。
盧氏伸手推推他,道:“起來,喝了醒酒湯再睡,否則明日起身,是要頭疼的。”
這句話謝偃聽到了,坐起身來,自她手中接過那碗醒酒湯一飲而儘,便想重新躺回去。
床榻一側設有小機,他喝醒酒湯的時候,盧氏為自己斟了杯茶,低頭用了一口,見他又要躺下,便將手一揚,剩下那半盞茶儘數灑到了床褥上。
謝偃不悅道:“夫人,你這是做什麼?我都沒法兒睡了。”
盧氏神情淡了,隱約有些肅凝,一指床榻前那空地,道:“你,過去站好。”
“過去站好?”謝偃似乎覺得滑稽:“夫人,你在開玩笑嗎?”
盧氏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老爺覺得呢?”
“……”謝偃冷哼道:“站好就站好,你以為我怕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