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謝華琅被安慰到了,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心滿意足的吃飯去了。
這天正是命婦進宮的日子,盧氏掛心女兒,當然也會前來。
好巧不巧的,見了謝華琅,她第一句話便是:“枝枝,你是不是胖了?”
“才沒有,阿娘彆亂說,”謝華琅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惱怒道:“我前不久才量過呢。”
采青、采素忍俊不禁,又將今早的事情說與盧氏聽。
盧氏聽後也笑了,點著她腦門兒道:“你呀,罷了罷了,左右陛下疼你,我何苦做這惡人。”
宮人們送了新鮮的果子來,謝華琅撿起一顆山楂,小小的咬了一口,便覺酸的倒牙,忙丟掉了,又端起茶來用了一口。
“你們這一輩兒啊,婚事都不順遂,”盧氏正同她說起謝朗婚事作廢的事情,蹙眉道:“也隻有你還略好些,偏偏嫁的又是皇家。”
“二哥哥的婚事,不久很好嗎?再則,”謝華琅安撫母親:“緣分這東西,本就是不能強求的。”
盧氏輕歎口氣:“也隻能這麼想了。”
……
進了三月之後,天氣便漸漸暖和起來,連外邊兒的柳樹,遠遠都能瞧見幾分清新的淡綠。
儀國公府劉家的老夫人信佛,每月都要前去參拜的,隻是前幾日不巧,下台階的時候崴了腳,便將這差事交給了兒媳婦。
這日清晨,儀國公夫人在府中用過早膳之後,便同幾個妯娌一道出府,往覺知寺中去,參拜之後,見院牆處開了一線的迎春花兒,黃燦燦一片,極是炫目,便說笑著前去賞玩。
女人話多,又有空閒,免不得就會多聊幾句,她們到的也早,此時香客遊人不多,並不吵鬨,便略微走的遠了些,等到準備回去的時候,卻聽見不遠處有年輕男女的說話聲傳來。
時下風氣開放,未婚男女見麵也沒有諸多禁忌,幾人隻當是撞見了一雙小兒女,相視一笑,便待離去。
哪知就在這時候,那兩人不知說了什麼,忽然間發出一陣笑聲,著實有些招耳。
儀國公夫人原本不打算前去驚擾,聽聞這動靜,不禁心中一動,轉過去一瞧,卻見不遠處石凳上依偎著一雙愛侶。
那郎君俊雅,女郎也姝麗,若換了彆的時候,儀國公夫人少不得說一句“郎才女貌”,可現下見了這二人,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
“餘家大娘,”她神情含怒,冷冷道:“我聽聞你病重,少說也要大八年才好,現下倒很康健,有心思同情郎卿卿我我。”
謝令之妻劉氏出自儀國公府,正是儀國公的胞妹,餘晚晴一瞧見儀國公夫人,便知事情敗露,驚惶交加,花容失色,訥訥大半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儀國公夫人隻是冷笑,卻不說話,目光鋒銳的瞥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餘晚晴癱軟在愛侶肩頭,汗出如漿,一想到即將麵對的風雨,便有些膽戰心驚。
那年輕郎君便握住她手,溫柔安撫道:“晚晴,你無需怕,此事張揚出去,對謝家有什麼好處?我父親比不得謝祭酒,好歹也是封疆大吏,你現下歸府,等待片刻,我便著人去提親。”
餘晚晴慌亂的心緒得到平複,正如寒冬之中得了一汪熱泉,感懷道:“寧郎,我實在是……”
那年輕郎君撫了撫她的麵頰,撫慰道:“彆怕。一切都有我呢。”
……
這日乃是休沐,餘章正留在府中。
事到如今,餘晚晴不敢再有所隱瞞,求見餘章之後,跪地將此事和盤托出。
“我道是你怎麼這樣糊塗,原來心裡早有算計!”
餘章聽罷,卻是怒極,指著她斥罵道:“你隻想著同自己情郎相會,卻將你老子、將餘家置於何地?倘若議親之前,主動將此事說開也就罷了,謝家總不好強求,現下你與人私會,又被撞破,叫我如何向謝家交代?”
餘章越說越氣,最後麵色漲紅,目光左右一轉,尋到不遠處的拂塵,猛地掄起,狠狠抽在餘晚晴身上。
餘晚晴跪在地上,卻不敢躲,唯恐再觸怒父親,惹他生氣,直到餘章打累了,才低聲道:“寧家人很快便要來提親了,阿爹……”
她口中寧郎的父親,便是涼州都督寧震之子。
寧家雖不是謝家那樣綿延百年的高門,卻也是封疆大吏,世代鎮守涼州,雖很少同京中勳貴結親,卻很得皇帝信重,同他們連親,倒也不壞。
餘章心中氣怒,然而到了此刻,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叫她先去更衣,免得稍後在寧家麵前丟臉。
至於謝家那邊,隻好明日再去請罪,叫謝偃、謝令二人見諒,料想有寧家與餘家的情麵在,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餘章打定了主意,便對鏡整理衣袍,又喚了餘夫人來,二人一道在正堂等候,預備先給寧家一個下馬威,以免他們不肯同自己站到一處,哪知二人從上午等到傍晚,卻不曾見人登門,更彆說是提親了。
餘章心頭打鼓,總覺得事情不妙,叫女兒來問,卻見她也是驚慌失措,再差人出去打探,卻得到了一個叫人目瞪口呆的結果。
——寧家有四個兒子,前兩個隨父親一道,留在涼州,最小的今年才十一歲,唯一年歲相符,又在長安的那個,卻是秉性愛玩兒,早在兩月前,便偕同好友,悄悄往西蜀遊曆去了。
餘章麵沉如淵,目光陰森的問餘晚晴:“同你相好的寧家郎君,到底是哪一個?!”
……
若是彆人撞破餘晚晴那事,為了餘家的臉麵,怕也不會拆穿,但儀國公夫人作為謝朗的嫡親舅母,怎麼可能幫著瞞下?
劉氏自嫂嫂處得知這消息,氣的險些閉過氣去,身子哆嗦了好半日,都沒說出話來。
同餘家結親,可不是謝家上趕著求的,是餘家主動提出,謝家這邊兒考量之後,才答允的。
眼見婚事要敲定了,那邊卻出了意外,謝家對外可是什麼不好聽的都沒說,隻是說謝朗沒福氣,配不得餘家貴女,從頭到尾都全了對方臉麵。
到了這會兒,餘家傳聞中臥床不起的女兒又跑出去跟彆的男人私會?
簡直是欺人太甚!
不隻是劉氏,即便是謝家其餘人,也都咽不下這口氣。
然而就在當天,還沒等謝家人往餘家去走一遭,長安便起了流言,將謝家與餘家的這樁恩怨說的清楚明白,連餘家女郎偷偷往覺知寺去同情郎私會,都傳的有鼻子有眼。
這種有礙聲名的事情,餘家當然不會主動往外傳,對於謝家而言,這也不是什麼光彩事,更不會對人宣揚,儀國公夫人那兒,也是同樣的道理。
是以謝偃與謝令聽聞此事,真有種喉嚨裡塞了一塊兒骨頭的感覺,上不去,下不來,又膈應,又惡心,還叫人沒法兒去解釋。
更壞的消息在第二日傳了過來。
餘晚晴懸梁自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