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年長枝枝許多,往壞處想,甚至不一定能眼見自己的骨肉長大成人,如此一來,事先剪除掉可能有的威脅,便十分之有必要了。
這一層考慮顧景陽並沒有對旁人提過,即便是謝華琅也不知曉,趙王府沒有參與其中,更不涉及權黨,他不會為難,喚趙王與世子入宮,略微勸慰幾句,便打發他們走了。
至於後來與遼東郡王一道入宮請罪的溫寧縣主,當然也是相同的待遇。
前後兩件事情,謝華琅都是知道的,隻是顧景陽怕她煩心,沒有在她麵前提及,她便隻做不知,一句也沒有問。
時光如溪水東流,永不停歇,長安城內的風雲變幻,永遠也礙不到太極殿,謝華琅便在這隱約燥熱的氣息中,迎來了這一年的六月。
她有孕已經四個月,按理說腹部應該能瞧出隆起了,謝華琅還記得月前發覺自己小腹微凸時的歡喜,更記得母親問自己是不是胖了時候的紮心,因這變故,便不甚注意這些了。
顧景陽今年三十有七,旁人在這個年紀,興許都有孫兒了,故而謝華琅這一胎,說是老來得子也沒什麼不恰當。
這孩子來的晚了,他也格外珍重,除去早先那小妖精胡來,主動跑過去撩撥人的那一回,再沒有沾過她身子,故而有些異樣,竟也沒有察覺。
這日晚間,謝華琅沐浴出來,長發披散,對鏡自顧,顧景陽便坐在不遠處,神情柔和的望著她。
夏日裡衣衫單薄,謝華琅隻穿了單衣,輕薄如同蟬翼,將她婀娜的身形展露無遺,隱約都能瞧見內裡的雪膩肌膚。
顧景陽靜靜看著,目光不經意間掠過她腹部,忽然就頓住了,神情驚疑不定。
他看了半晌,終於站起身,走了過去。
謝華琅從鏡子裡瞧見他過來,卻沒回身,隻笑道:“道長,你怎麼啦?”
顧景陽卻沒言語,微微蹙著眉,手掌溫柔的落在她腹上,隔著那層單衣,在上邊勾勒出柔緩的凸起坡度。
“枝枝,”他聲音有些低啞,帶著初為人父的恍惚與淡淡喜意:“什麼時候鼓起來的?我竟沒有察覺。”
“有嗎?”謝華琅對著鏡子瞅了半天,有且有些猶疑:“我不會是又胖了吧?”
“怎麼會,”顧景陽搖頭失笑,溫柔道:“哪有隻胖肚子的道理?傻枝枝。”
“也是,”謝華琅回過神來,欣然道:“四個月了呢,那就是孩子開始長了,阿娘也說,四個月的時候便顯懷了。”
顧景陽雖然精通醫理,知道女子有孕四月顯懷,可他畢竟是男子,究竟顯成什麼樣子是不知道的。
妻子有孕,肚子凸起是正常的,隻是他隱約覺得這速度似乎有點快了,上個月還平坦著,這個月便明顯隆起,好像有點不太對。
謝華琅這一胎,往小了說是他們夫妻二人的情意結晶,往大了說便是偌大天下的指望,顧景陽略經猶疑,還是叫人去請經驗豐富的嶽母盧氏進宮,假做探望,實則幫忙探看。
事情還沒確定,他當然不會同謝華琅講,盧氏聽去傳信的內侍講女兒腹中胎兒似乎有異,一顆心險些跳出喉嚨,深吸口氣,定了心緒,方才隨同進宮。
謝華琅見母親到了,倒沒有多想,隻絮叨著說了會兒話,又吩咐人去備膳,今日午間留宴。
盧氏前後生過四個孩子,較之顧景陽要有經驗的多,仔細瞧過女兒的肚子之後,趁她午睡時,遲疑著向顧景陽問道:“陛下,枝枝有孕,的確是四個月嗎?”
顧景陽道:“自然。”
“那便有些奇怪了,臣婦當年有孕,四個月時肚子遠沒有這麼明顯,”盧氏先是怔楞,旋即一喜,試探著道:“枝枝腹中,是否有雙生胎?”
顧景陽聽罷,神情中同樣閃過一抹訝異,隨即轉為驚喜:“是了,朕隻擔心她身子,竟沒往此處想。”
他性情淡漠,情緒少有這樣劇烈起伏的時候,現下卻是笑意難掩,站起身來,喜不自勝道:“現下才四個月,診脈也診不出,等五個月的時候,應當便有端倪了……”
盧氏進宮時滿心擔憂,現下知曉這結果,著實驚喜,頓了頓,又道:“既然是雙胎,怕是很難足月生產,陛下務必早做準備。”
“這是自然,”顧景陽欣然道:“朕自有分寸。”
……
謝華琅午覺睡得不算短,懶洋洋的睜開眼時,便見郎君與母親都在身邊守著自己,神情專注,隱約含笑,心下微奇:“怎麼了?都看著我笑。”
顧景陽喂她喝了口水,這才輕輕道:“枝枝,你要做母親了。”
謝華琅道:“我知道呀。”
“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顧景陽的語氣愈發柔和,難掩歡喜:“枝枝,你腹中懷的是雙生胎。”
“啊?”謝華琅怔了一下,眼睫困惑的眨了眨,道:“那我肚子鼓起來……”
“雙生胎同單胎當然不一樣,”盧氏笑道:“尋常人四個月才顯懷,你要早些,三個月多便有了征兆,也是我糊塗,上次見到,竟沒往這上邊想。”
謝華琅剛睡醒,便接了這樣一個消息,一時之間真有些反應不及,揉了揉眼睛,欣喜道:“這也就是說,我其實沒有變胖?”